“各位老师好,我是林小满,今天我将汇报我的毕业论文……”
她的声音起初有些紧绷,但很快找到了节奏。二十分钟的陈述流畅而清晰,她介绍了研究背景、方法论、案例分析和主要结论。过程中,教授们偶尔做笔记,但表情难以捉摸。
陈述结束,提问环节开始。
王教授先问了个温和的问题,关于研究方法的选择。林小满回答得从容,这是她准备过的。然后是另一位教授问案例的代表性问题,她也应对自如。
但接下来张教授的问题让她心里一紧。
“林同学,你案例中分析的这家跨国公司,在会计准则转换过程中遇到了明显的税务筹划问题。你建议采用更透明的披露方式,但这个建议是否会与公司实际利益冲突?毕竟,税务优化是跨国公司的重要考量。”
这个问题触及了实务与理论的矛盾。林小满思考了几秒,决定诚实回答:“张教授说得对,确实可能存在冲突。但我的研究立足于准则本身的要求——真实、公允地反映经济活动。如果税务优化需要以牺牲透明度为代价,那么长期来看,可能损害公司声誉和投资者信任。”
“很理想化的观点。”张教授微微一笑,“但商场如战场,有时候不得不做出妥协。”
“我理解。”林小满点头,“但学术研究的意义之一,不正是提供理想化的参照系吗?即使现实中难以完全达到,至少指明了改进的方向。”
这个回答似乎让张教授满意,他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最后一位评审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意料:“林同学,我注意到你的案例资料非常详尽,有些数据似乎超出了公开年报的范围。请问这些资料的来源是?”
会议室安静下来。林小满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早料到可能会有这个问题,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感到紧张。
“部分资料来自行业研究机构的付费数据库,部分来自相关学术论文的引用数据。”她尽量让声音平稳,“所有非公开数据都经过了匿名化处理,不涉及具体公司的商业秘密。”
“你确定吗?”那位教授追问,“因为我对比了你使用的数据和公开数据,发现一些细节上的出入。比如这家公司2019年在华子公司的折旧政策调整,这个信息在公开渠道是没有的。”
林小满手心开始出汗。这些细节确实来自亚历山大提供的内部资料,但她在论文中做了模糊处理。没想到这位教授如此细致。
“可能是我在整理数据时出现了混淆。”她选择了最安全的回答,“如果有具体出处问题,我可以在修改时核实调整。”
王教授及时插话:“数据来源的严谨性确实重要,林同学答辩结束后可以再核对。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人再提问。张教授宣布答辩结束,让林小满暂时离场,等待评议结果。
走出会议室时,林小满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走廊里,下一个答辩者紧张地看着她,小声问:“怎么样?”
“还好。”她勉强笑了笑,走到窗边,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等待的十五分钟像十五个小时那么漫长。她打开手机,退出飞行模式,立刻弹出几条信息。有室友的加油信息,母亲的关心询问,还有……亚历山大的一条新信息: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赢了。为自己骄傲。”
她正要回复,会议室的门开了。助教叫她进去。
五位教授已经收拾好东西,表情比刚才温和了些。王教授代表发言:“林小满同学,经过评议,我们一致同意你的论文通过答辩,评级为‘优秀’。”
一瞬间,所有紧张、不安都烟消云散。林小满感到眼眶发热:“谢谢各位老师。”
“不过,”张教授补充道,“关于数据来源部分,需要在最终提交前做进一步说明和核实。王教授会指导你完成修改。”
“好的,我会认真修改。”
“祝贺你。”王教授微笑,“四年的努力有了很好的成果。”
走出会议室,林小满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通过了。她做到了。第一时间,她想给亚历山大打电话,但想到柏林现在是下午,他可能正在关键会议中,于是改为发信息:
“答辩通过了,评级优秀。你那边怎么样?”
信息发出后,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电梯里,手机震动,是父亲的电话。
“小满啊,答辩结束了吗?”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刚结束,通过了。”
“太好了!爸爸就知道你能行。”父亲顿了顿,“那个……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林小满心里一紧:“什么事?”
“单位最近有个很好的项目机会,跟欧洲一个环保基金会合作。对方的代表娜塔莎博士你记得吗?上次来访问的那位。她今天又联系我,说可以推荐我去欧洲考察学习三个月,参与技术引进。”
果然来了。林小满握紧手机:“爸,这个娜塔莎……你了解她吗?”
“了解啊,俄罗斯裔德国人,环保领域的专家,基金会实力很强。怎么了?”
“她……”林小满犹豫了,不知该怎么说,“她和亚历山大有些商业上的矛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商业矛盾?那跟这个项目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突然这么热心,可能没那么简单。”
父亲的声音变得严肃:“小满,你是说这位娜塔莎博士因为和你男朋友的矛盾,所以来接近我?这听起来有点……牵强吧?”
林小满知道这确实听起来像被害妄想,但她有直觉,有那些警告信息,有律师的提醒。“爸,我只是觉得应该谨慎一点。三个月欧洲考察是很好的机会,但如果对方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