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武元年,暮春四月。
京城的风,终于褪去了冬日最后的凛冽,换上了暖熏熏的柔意。
护城河两岸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仿佛无数只温柔的手,在抚慰着这座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古老城池。
一匹火红的神驹,踢踏着轻快的步点,缓步走在通往德胜门的官道上。
马背上的男子,摘下了那一身标志性的狰狞铁甲,换上了一袭素净的青衫。
妖刀“贪狼”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挂在马鞍一侧。
此时的陈木,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游历归来的富家公子。
只是那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杀伐之气,让过往的行人本能地避让开来,不敢直视。
“这就是京城啊……”
陈木勒住缰绳,看着眼前那巍峨的城墙,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花香的空气。
没有血腥味。
没有腐尸味。
只有人间烟火气。
他在北境杀了整整一个月,视线所及尽是断肢残臂,耳边充斥着惨叫与哀嚎。
如今乍一回到这温柔富贵乡,竟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吁——”
陈木没有急着亮明身份让百官跪迎,而是压低了斗笠,混在入城的商队和百姓中,慢悠悠地进了城。
他想看看。
这一个月里,他的新政,究竟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什么。
走进城门,一股喧嚣的热浪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卖包子的、卖糖葫芦的、耍把式的,比他离开时热闹了何止一倍。
最显眼的,是街边多了许多挂着“招工”牌子的摊位。
“工部招人嘞!修路铺桥,管吃管住,每月八钱银子!有名额限制,先到先得!”
“织造局招女工!手巧的来,包教包会!”
一群百姓围在摊位前,眼中满是希冀,不再是那种麻木等死的绝望。
“看来范老做得不错。”
陈木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百姓有活干,有钱赚,这世道就乱不了。
路过一座茶楼时,里面传来了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引得满堂彩。
陈木一时兴起,下马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雨前龙井。
只听那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唾沫横飞:
“书接上回!话说那北莽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黑云压城城欲摧!肃马城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咱们胜武皇帝陛下,单人单骑,手持一柄重达八千八百八十八斤的方天画戟,大喝一声‘大胆妖孽’!那声音如同九天雷霆,当场就震死了三千北莽蛮子!”
“随后陛下摇身一变,法相天地,变成身高十丈的巨人,一脚踩下去,就把那北莽先锋官踩成了肉泥……”
“噗——”
陈木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全都喷出来。
八千八百斤?
身高十丈?
这传得也太离谱了.
“好!”
“陛下威武!”
“赏!给先生赏钱!”
茶客们却听得津津有味,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纷纷向台上扔铜板。
在他们看来,皇帝越神,咱们的日子就越安稳。
况且。
当日赢无双率铁浮屠进城,又被陈木一人击退,他们许多人是亲眼看见的。
这战绩本就夸张。
怎么吹都不为过。
陈木摇了摇头,放下茶杯,留下一锭银子,悄然起身离去。
虽然故事离谱,但民心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