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陶红这个学名,陶李夭夭已经被人淡忘,只有徐风和家人还喊我夭夭;不知从何时起,徐风也不再这样喊我,连陶红也省去,见面简单的“喂”一声,还扭扭捏捏一派女生样。
我站起身把画像递过去:“先生,您看还有要修改的吗?”
他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伸手接过我递过去的画像,眼睛一下亮了,连连夸赞:“不错,不错,比我认识的自己完美。”
“我只是把看在眼里的你恰如其分的勾画出来,没有做任何的增减。”
“恰如其分,你真会说话。”他的声音低下去,眼神再次暗淡。
我说错了什么吗?看着他表情的变化我不明就里,却在心里暗暗祈祷,直到他的眼神如愿地落在署名上:“陶李夭夭。你父亲是教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么特别的名字一定是你父亲给起的吧?”
“嗯,桃花坞一大半的孩子都是他教出来的。”我点头——爸爸说过什么来着?能一下说出这个名字的出处的人,一定是你的有缘人。我有些兴奋又有些难过。
他不无钦佩地说:“你有一个伟大的父亲,我曾经也希望自己成为像你父亲那样人,如果我不去帮焦老师的美术课,或许现在还是一名像他那样的教师。”
“可是,爸爸已经不在了。”我有些黯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这个不该说的告诉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他简短地“哦!”,飞快地看我一眼。
我不仅在心里感叹,把毕生精力倾注到教育事业的父亲,却有一个因无力缴纳学费而辍学的女儿。这真是个讽刺,而单先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听着就更加讽刺了。
“你这么好的功底一定是美院出来实习的学生吧?”
我不知道美院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但是,一个从美院出来实习的女学生,怎么会像我一样穿着有异味的衣服蹲守在广场上大半天时间,就为给人画一张像?爸爸去世后“陶李夭夭”成我作品的专署签名,就为纪念他,是很特别,但我不觉得它和美院的学生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样说话的人分明是个虚伪的人,而他出入的地方又是家庭教育里的禁忌。想起他警告我的话,我不安起来,最初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他没有意识到我思想的波动,看着画,一脸的满意,就是不提酬劳的事;我更加急于想走,只好婉转的提醒他:
“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他这才看向我,全忘了自己的警告和刚才的话带给我的不安,眼睛里全是欣赏的颜色:“如果方便,请陪我一起用餐,正好可以听听你对绘画方面的见解。”
眼睛随他的话音无意地扫过桌面上的菜,确实心动,还夹杂着意外的兴奋和羞赫。但这酬劳超过预期太高,再有刚才的不安,所以我想还是拒绝的好。
我软弱地说:“谢谢你的好意。既然刚才说好的,我就只要一个面包。”
“你还有事?”
“画张像赚人一顿大餐,这酬劳也太高了。”
我认真的表情把他逗乐了:“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吗?你留下来我们正好可以谈谈,还可以为我省下应给你的酬谢,对我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可是看着他清白微笑无害的样子,我舍不得马上离开。
服务员又来上菜,不早不晚,我的肚子很没节操地咕噜噜叫起来。
“落落,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她,陪我一起吃个饭。”
“哦,请吃饭还要人劝?有谁这么不给我们单先生面子?”
“原本我们说好,她给我画像,酬劳是一个面包;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改请她吃饭。你也看见了,这么大一桌菜我一个人肯定吃不了,可我不想在浪费了一桌菜的同时再掏钱买面包,你说这请求公道不公道?”
被单先生叫落落的服务员眼波扫过我立即心领神会:“当然不公道!朱禹的画都是用美元来结算,用这样一桌菜做酬谢显得太小气!要是我有这样的才能和机会,要订酒店最好的菜吃上一个月才公道!”
我被她的漫天要价搞的很不好意思,还有她刚才说的“有谁这么不给我们单先生面子”立即让我难堪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
落落却一把按我坐下:“你也会画画?好棒哟,真让人羡慕!”
“哪里呀,不过是素描,跟你说的能拿到市场上售卖差的远着呢。”
“只要是绘画就能让我羡慕呢!”
“我看你俩挺投缘,你也一起来陪她。”
“我是很想坐下来陪你们一起的,可这是违反制度的。”落落说着装了一碗汤递给我:“先喝汤润润嗓子,来这里吃饭的人习惯先喝汤。这汤可不是一般饭店里的滚水汤,都是大师傅好几个钟头熬出来的,可养人啦。”然后她又夹菜到我碗里,“快尝尝,这是新加坡的特色海鲜,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