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泽俊包揽了我一切行程安排,他安排我去美术学院学习,希望我能更好的把时装设计和造型艺术联系起来。在这特殊的艺术气氛中,我开始一点点地感受与了解了西方人的生活观、艺术观,尤其是对现代与当代艺术的创作与评论的准则,也正是在与世界各地的同学的交往中,使我逐步地看到了东、西方文化的不同之处以及她们各自的优劣。
对我来说,美院的学习课是一个了解文化渊源,寻找艺术感觉,培养艺术品味的过程,这段时间的学习为我日后的服装设计奠定了另一种可能,使我能以另一种角度去寻找和追求。
我几乎成了他新品发布的专属模特,即使不召开时装发布会,穿着他设计的时装走在他身侧,时尚界就知道他又出新作品。他还照顾着我的各种小嗜好,我设计的手袋帽子首饰每次都和他的设计一起出现,慢慢的在时尚圈里有了不错的口碑,就差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品牌了。
我在陶泽俊所给的宠腻里沉迷,即使是偶尔的不安,也被他无时不在的浪漫所淹没。
陶泽俊已经舍不得和我分开了,即使要离开,超过一天的行程必定带我同行,能够一天结束的事情,再晚,他都要赶飞机回来。看他在凌晨神采飞扬的出现我面前,有一点点感动,一点点心疼。我说:“你何必这样辛苦?”他却回答道:“看不见你我会更辛苦。”
有一天他盯着整理样衣的我说:“陶红,我们结婚吧,等你的时装秀结束,我要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巴黎时尚界都知道我陶泽俊的妻子是时装设计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这么郑重地喊出我的名姓向我求婚,心里的感动和洋溢的幸福就要让我松口答应他;可是心里漫过的一阵不安,更确切的说像是一种不甘,让我迟疑。
我飞快地瞄他一眼仍然低头工作,委婉地说:“离时装秀还有段时间呢,到那时再做决定好吗?”
“你现在答应我,到那时想有所变动我也可以答应你的啊!”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坚定地说:“那不一样。”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枚戒子:“好吧,结婚的事就听你的,但是今天一定让我把这枚戒子给你戴在手上。”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等我拿出成绩你再为我戴上它,至少这样才配得上陶夫人这个称号。”
“我不在乎你以什么身份成为陶夫人……”
“可我在乎。”
他有些讪讪,并没有强行拉过我的手给戴上,拿着戒子无措地站在那里。
我有些恍惚。陶泽俊追求我的任性劲和固执,都在我答应过他女朋友以后变成妥协和宽容,他的坚持哪去了?难道他不明白,女人的坚持和倔强都是一种伪装,因为她们心里还有些小纠结,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固执一下任性一下,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婚礼现场。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对喜欢自己而自己又缺乏和他匹配热情的那个男人,这句话很适用。对号称泡妞高手的陶泽俊,还用我提醒他吗?
如果他功亏一篑,就因为他没有采取行动;如果他强行给我戴上而功亏一篑,就因为他采取了行动。女人就是这么复杂,难以琢磨。
他沉默了一会:“虽然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但是,当你把戒子让我保管的那天起,不安就在无时无刻地困扰我。”
这感觉何其相似,我怔楞在那里。我也被这时时跳出来的不安困扰,只是因为陶泽俊用他的方式侵入我每天的生活,让我没有时间思考。
看他情绪有些低沉我很快说:“你这样说都让我不认识你啦!你还是那个风流倜傥自信满满的陶泽俊吗?”
他立即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我们去看场电影,这样的谈话也无法工作下去了。”
看完电影我们在学生公寓楼下依依不舍的告别,如果不是Marilyn过来打招呼,我都不知该如何哄他离开。站在公寓窗前,看着陶泽俊倒退着挥手而去的身影,心里的舍不得让我有冲下楼随他而去的念头。
只是,这种感情越浓烈,心里的不安越明显。
春天的巴黎时装周,我的作品获得认可,陶泽俊为我安排的亚洲巡展紧锣密鼓的运作起了,第一站就的香港。
再次和大卫见面我们之间的紧张消除了,他还邀请陶泽俊和我去他家里作客,见到他温柔的妻子和活泼的孩子们。陶泽俊发挥他的特长,不断恭维他的妻子,夸奖大卫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大卫只是笑,幸福的眼神再没有从妻子身上移开。
离开大卫家回酒店的路上,陶泽俊说:“下一站去深圳,让大卫跟你搭档。有他加入,更能提升时装的品质。”
“下一站不是安排在新加坡吗?”
“不是担心你心里压力过大吗。你一直想让自己的作品走向世界,等到八月新加坡时装周我们再去,届时亚洲各地的服饰公司云集,你的设计一定是众望所归。”
我没再表示异议。其实让我感到压力的正是深圳之行,这种压力就像等待比赛的选手之于发令枪声,既是一种膨胀的欲念和希望,又是一种因欲念和希望产生的压力,但当枪声响过之后,就只有前方的目标了。
陶泽俊知道我不愿把压力藏在心中太久,我不是个隐忍的人,所以没有反对陶泽俊这样的安排,就是希望这枪声早点响起,好抛开杂念不顾一切向前冲。
发布时装秀,广州比深圳更有优势,如今做这样调整,他心里显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我们都清楚,深圳之行是巡展也是验证,验证时间的效力,许多渐渐淡忘的人和事都会在故地重游时重起涟漪,如果顺利过了这关,答应求婚就不再有障碍。
陶泽俊显然比我更懂得自己,也更明白这个道理,对结婚这件事显得比我这个大龄女更迫切。
我们没有像香港之行提前到达深圳,所有的前期工作都有承办方准备,期间我们还回巴黎参加朋友婚礼,我顺便回公寓取点东西,打开录音听电话留言。
Marilyn去了上海,她一直想看看我的祖国是什么样子,她期待着能在上海看见我的时装秀;妈妈和徐风也在电话里叮咛,让我一定把回国的时间告诉他们,如果不能回家看看,他们就一起过来看我;现在国内悄然兴起旅游热,权当是一次旅游了。
我正打算回拨过去把行程告诉他们,电话里又冒出一句:“夭夭,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我想你……需要你的帮助……”
那三个字轻如呢喃,却如制造海啸的龙卷风,在心里掀起一场翻江倒海的浩劫,又如遭受天体撞击后的山崩地裂。这么多年的隐忍,一直以来的不安和牵挂,都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稍一愣神立即去找行李箱,只想立马登上飞机回到深圳,回到单先生身边。
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来自哪里,虽然我没有说,但内心的牵挂一直没有放下,所有的不安和不甘都是源于这种牵挂和放不下;现在它清晰地跳出来,让我猝不及防,却在意料之中。
“铃——”电话铃刚响就被我抓起,生怕漏掉对方的声音。
“Yoyo,我就在楼下的咖啡厅。”
是陶泽俊,我有些失望。站起身,从窗子里看见他站的咖啡馆门口的身影。他似乎看见我站在窗前的身影,拼命地挥着手,热切的像一个热恋中的大男孩一样令人感动。
“说好凌晨的飞机,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见不到你我心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