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暗偷换，不知不觉间我们已近弱冠，这种儿童间的亲昵动作，现在做起来变得这么滑稽。

“早点睡吧。”叶霜拍拍我的肩膀，道。

七

第二天早饭，三个人吃得心事忡忡。

我一边那眼色征求叶霜意见是否要开口向母亲询问，一边把灼灼目光投向母亲以期让她主动开口。叶霜既像我一样着急，又不想母亲为难，因此犹疑不决；母亲心不在焉地夹着菜，似乎是在下最后的决心。

啪。母亲放下筷子，我们亦应声落箸，郑重其事地等待她宣布。

“霜儿露儿。”她微阖双目深吸口气，轻吐出一声叹息，“是时候开张了。”

我狂跳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淬了火，整个人僵在椅子上，直到叶霜开始收拾碗筷发出清脆的声响，才渐渐回过神来。

“昨夜睡得可好？”

母亲看似寻常关心的一句话，问得正准备去院子洗碗的我猛然一震，碗险些脱手。叶霜已经在院子里了没听到这话。母亲这招突然袭击用得奇巧，让我无法串通叶霜帮我遮掩。

“都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娘既把我们带来这世上，叶露岂能白走这一遭？”我承认我这话里有怨有气，说得重了些，但话已出口，不如索性趁此机会釜底抽薪。

“你都想好了？”

“我心意已决。”

“你切莫后悔。”

“我正是不想自己后悔。”

“那你走吧，”母亲用一种混合着决绝和担忧的复杂眼神与我对视，“白笑笑。”

八

“这就被扫地出门了？”叶霜倚门看我收拾行李，嘲讽的口气与羡慕的神情极其不协调。

“是啊，你要不要来？”

“叶露！你这混蛋！！”叶霜冲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撞在书案上，边棱把腰磕得生疼。“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甩甩手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走了？你凭什么以为总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叶霜，对……”

“一句对不起我就能原谅你？”

“谢……”

“一句谢谢就能让我不跟你计较？”

“大哥！”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能如此任性随心，倒不如问问你自己，是谁让我能如此任性随心。我的自由自在是你给的，所以这句对不起，这句谢谢，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一定要说给你听。

然而真正说出来，“大哥”二字，足矣。

叶霜慢慢平静下来，死按住我的手也渐渐松开，环到我背后，变成一个长久而静默的拥抱。

“你保重。”

千言万语，叶霜也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的，我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丢一纸报平安的家书到院子里，就像那些药方一样；我不离开岳城，你在城中随便转转，或许就会碰见我，我们可以去街边的凉茶摊坐坐，聊聊江湖；等哪天母亲想开了，你就来找我，带着你新配的毒，考考我解不解得开。你的千叮万嘱，透过心跳，我都听到，也都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