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透亮的溪水,潺潺地从光滑的岩石上细缓流淌过去,澄明的日头也顺着溪水泛起朵朵晶莹的光点,映射进温软的空气,洋洋洒洒打个旋儿,又轻巧地散落在缠绵水波里。溪边一棵歪脖子大柳树,垂下茂密的枝叶婀娜摇动,形成一块厚重安稳的阴凉,正好遮盖住树下一躺椅形状的巨石。石头上侧卧着一个身着白衣、发丝乌黑的少女,她树影里睡颜安宁,嘴角微微留着一抹淡笑。白皙的皮肤,裹在柔软的纱衣下,手腕上挂着一串灿黄耀眼的镂空金柳叶,片片细小精致,在白日流光下熠熠生辉。
她手边摊开一本读到半截的特制线书,小巧玲珑,书页崭新。
忽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经过耳畔,恍惚里还有女子的声音,是云幕在讲话:“你们几个先把这三具空货箱搬到船上,然后去夜水后阁把岛主的令牌取来。”
刚晨起又深寐的幽夜被吵醒了。她翻身坐起,恹恹地伸了个懒腰。眼光流转里瞥到摊在石头上的书。
千辛万苦把这本《逸云心经》背到一半,结果前面的经文又忘了个一干二净。幽夜小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支起耳朵听竹丛假山后的动静。
师姐师妹们又要离岛外出了。
幽夜把书合起,收在卧石外侧放置的一支墨黑色熔云纹的铁匣子里,大姐姐为了让自己好好背书,但凡是她在岛上经常出没的地方,比如溪边卧石啦,竹丛秋千啦,桃林矮凳啦,都随时安置着这样一支小黑匣子,里面是云幕姐姐在大姐姐的吩咐下,亲手放的剑谱或心经。书籍也都是按大姐姐要求,一字一笔一针一线都出自岛上姐妹的手。
可就算这样,幽夜却总拿“不舍得糟蹋了姐妹们的辛苦”为借口,能把书留在匣子里就留在匣子里,所以本本珍贵的剑谱心经,都新的像没翻过一样,也难怪那么久过去了,幽夜真正能背下来的书目,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幽夜顾不得对这些书自责,轻手轻脚顺着竹丛,悄声溜到岛岸的刻字石碑后面。
她虽说自上岛以来快有七八年没离开过了,但也了解岛上的船,自然都是驶向花螺镇码头的。
大概还不到收锚起航的时辰,她们只留了常雨姐姐一人守在船边。
幽夜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朝船身一侧狠狠抛了过去。
只见常雨警惕问了一声:“什么人?”然后便快步绕到了船身侧面。
幽夜趁机飞身进了船舱,双脚轻轻落地。
她狡猾一笑,顺手打开了一口大箱子,然后麻利的把自己装了进去。
这应该常雨姐姐她们出岛采买回来后要用的木箱,幽夜在里面蜷腿睡觉竟然还算舒适。
想跟着货船偷溜出去的念头在幽夜心头挠了很久了,自从她发现岛上姐妹越来越频繁的出岛办事
以后,她没少在大姐姐面前旁敲侧击,讨好献殷勤,可姐姐总是一脸严肃的驳斥道:不好好练功就不能出岛。
私下里最疼自己的云幕姐姐虽然在无数种紧急情况下帮自己在大姐面前说软话,可唯独在“不练
功还想出岛”这件事上,幽夜一个支持者都找不到。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守船的只有一位姐姐,又知晓了船舱里自有藏身之处,好叫她上船后也
不被发现,幽夜自然迫不及待实践了自己偷溜出岛的小计划。
她一边在心里嘿嘿嘿的笑着,一边隔空敲了敲箱盖,嘘着口型自言自语:再见了,逸云心经。
夜水前阁。
门前绿竹搭的宽阔台阶上,左右各站一名淡绿色衣裳的侍女。云幕站在门里,终于看到屏风一侧
的纯白罗纱帐内,岛主起身了。
她走上前去,轻声道:
“禀岛主,幽夜她……偷上了咱们的货船。”
帐内的女子冷哼一声:“这个死丫头。”
“要不我亲自去把幽夜带回来吧。”
“不必了,让她出去好好玩玩吧,只要死不了,由她疯去,吃点苦才好,说不定就愿意乖乖留在
岛上学功夫了。”
“那我派几个姐妹看着她。”
“嗯,你去办吧,不用心疼她。要是她运气好,在外面遇不到什么险恶,你给她算计几出吓吓她也无妨。”
云幕领命退下,走出前阁,便招来一名侍女:“去告诉常雨,放小岛主出去吧。不过要记得给她换身衣服,再带上竹音萧。”
侍女恭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