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廿年。
春雨呼啸,一改前些日子的温柔缠绵,犹如发狂的野牛一般践踏着绿传庄的花苑。
盛开的百花失去了颜色,残红遍地,落英缤纷,悬挂在回廊下的排排风铃,早在狂暴的风雨中失去了该有的风雅巧质,随时都面临着“粉身碎骨”的境地。
回廊之间,内室之中,大片明净珠光如水。
内室中清香馥郁,这是来自东海深处无忧岛的极品龙脑香,十斤黄金才能换来一两香沫儿。
香烟从窗棱下,一个小小的香案上,一口五彩合金铸造的灵蟾望月香炉口中冉冉喷出。
内室之央,一构造巧妙的器物却是悬空而置,里面是整整一升南海夜明珠。不是寻常的珠蚌明珠,而是传说中的万年老龟肋甲中剖出的龟龙珠。
作为一个从末世而来的存在,煌是从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不管是蜡烛、灯盏,还是就在那儿用着的明珠,都只是用来照明的工具罢了。即便是什么都不用,也是无妨的,虽说自己如今的这幅身子娇弱了些,也还不至于没了光就瞎。不过,用了也便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人谁不知储君极煌“名副其实”。
珍珠色的唇勾起一丝清浅的弧度,既非冷笑,又非嘲讽,只是笑时既有的弧度罢。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过一卷,腕处袖口顺势滑下,显出白得透明的肌肤。
窗外雨啸,狂乱地拍打在窗棱上的声音终是引得深色的眸子一瞥。
还真是不给面子,自己才来就变脸。
说淮南的春最是风致,现在看来,最是人性才是,或者说,最是灵慧?
呵呵,可不是吗,也就你“看”出来了呢,所以才这么不欢迎我么?
不过,那有如何呢?即便不受欢迎,自己也不会如你的愿,悻悻而走的,所以说,不要做这种白费力气的事了,还不如再点还来你该有的温柔缠绵,说不定才让我感到无趣离开呢。
细烟冉冉飘升,模糊了银白貂皮贵妃椅上那与呼啸的春任性斗气的身影。
“主子。”
仿若影子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单膝跪地,垂首,尽显恭敬。
“……”被唤作“主子”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修长的手指再过一卷,气定神闲的将视线自纸上移过。
那人仍是单膝跪地,垂首,不曾动作一分一毫。
半晌,窗外的呼啸小了许多,风雨已经渐渐平息了。
那极其华贵之人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接过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此的茗叶送上的茶。
没有绘有任何图案的白瓷衬着煌修长的手指格外好看,可在场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又或者是丝毫不敢有此意识。
煌端起茗叶送上的碧螺春,微微抿了一口,珍珠色的唇沾上一点水色。然后,他开口了,“‘砂’什么时候到接到消息?”
“皇上密卫刚才出发,预计今日午夜消息便到。”
煌敛下眼帘,又抿了一口茶,“如此……那件事便先缓一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