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很快,从京门繁华的李府处行到京门郊外,不过眨眼的功夫,我没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只低着头,不言不语,尽量不去想刚才李承景的样子。
等到再往前行一段路,人迹开始荒芜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让车夫停了车,决定在这里和梨安辞别。
梨安收拾好自己的行头,包袱利落地搭在肩膀上,起身向我首肯道:“就先在这里和你告别了。”
我点点头,嘴角微勾:“跟你还真的算是萍水相逢,一路好走,。”我顿了顿,又想起适才她帮我回兰因的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好歹还帮我回了几句给那女人。”
她起身往外:“我看她一副虚张声势的假模假样不顺眼罢了,客气,小事一桩。”走到马车边,又想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之间回过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呈在掌心上,摊开在我面前。
刀锋处淡出一层浅浅地光晕,我认出这是那把当初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一愣,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扬眉,一张秀丽的面容擒着半分桀骜的笑容,眉眼如冷星,道:“前路凶险,给你留个利器,当防身,也当做个念想。”
阿娇面色有些难堪:“谁留念想留把刀的,多不吉利……”
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打断她的话。转手接过梨安掌心的那把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了一阵,挑眉不客气笑道:“刀我收下了,谢谢你的好意。”
她“嗯”了一声,咄咄道:“我这把刀可是鱼肠,你拿来杀杀人可以,千万别拿去给我做些切菜削皮杀鸡的破事儿。若是将来重逢,我闻到这刀锋上有一丝除了人血以外的味道,我就拿你的血来洗刀!”
我苦哈哈地点头,她这妮子说得轻巧,什么叫“你拿来杀杀人可以”……
我接着她的话,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这刀我会好好保管的!”
她点点头,眉宇微皱,提醒道:“虽然你我相识不久,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我还没发话,阿娇却抢在我前面开了口:“梨安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往阿娇的方向看一眼,抿唇低声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如今五月来,外头的花开的多,我想提醒邵姑娘一句,娇花是好看,只不过还得想想有没有毒,切勿乱采,若是碰上哪朵不好的,可是丢了性命的事情。”
我一愣,又是话中话。
她转身离开:“一路从这里到陈州,开得最多的是野兰,野兰好看,可惜太毒,邵姑娘千万掂量。若是遇上这样的花,拿我的鱼肠斩去就好,切勿手下留情,虽然我并不喜欢自己的爱刀染上这些赃物,不过,若是为邵姑娘,还是可以一试的。”
她打起车帘,纵身一跃而下,随即停下的马车又渐渐动起来,我撩开车窗垂帘,她站在道路旁,一袭青衣张扬,她向我招了招手,随即潇洒转身,往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路行去。
我坐正身子,垂头静想她刚才说过地话。
整个车厢中静默无声,只听得车底下两个轮子咕噜噜地转动声,我想了一阵,没理出个头绪,却又将之前离开李府时兰因跟我说的话联系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奇怪。
自从三天前把梨安带回来后,总觉得很多事情不对劲,总感觉每个人对我说的话,都有什么隐藏的含义,而我一无所知,感觉就像一层一层的迷雾把自己团团围在中间,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抬头,望向阿娇,她坐在侧位上,垂头着头,额际细碎的发垂落下来,搭在眼睛上,我只看到她眼睛上的一片阴影,看不到她的眼睛、神态。
从刚才梨安走后,她就一直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我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车窗边的木桓,她似乎并没有察觉,自然垂着头,不作声响。
我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才晃过神来,抬头看着我,眼睛有些发呆:“小姐?”
我拿手在她面前挥一挥:“想什么这么出神?”
阿娇笑一笑,嘴角下两个小梨涡荡起来,甜甜的:“阿娇还能想什么?不过在想刚才梨安姑娘的话啊。”
我撇撇嘴,两手撑在大腿上,支着下巴道:“我也在想她说的话……只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罢了。”我突然看向她,眨眨眼,“你想出来什么意思了?”
阿娇认真思索一番,回道:“……阿娇觉得,梨安姑娘应该是在告诉我们,去陈州的这路上不要乱摘花吧,毕竟如今五月花开得多,路上的毒物也多,阿娇觉得,梨安姑娘应当就是个字面上的意思,小姐觉得呢……”
我一汗颜,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