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色有些暗，没有阳光，灰黄色的天空像是无数的浮尘组成，飘着破败的棉絮。

我皱眉，昨天明明还是万里无云太阳高照的大晴天，一晚上就变成这样子。看起来一场暴雨将至。

临走时我带了两把雨伞，给了鹿晗一把。他没有接，说是开车用不上。我也没有坚持，于是就这么出门。

到校门口的时间是六点四十。

特意早来了半小时。

我的直觉没有错，校门拐角处停着一辆炫目的银色摩托车，一个身穿灰色运动装的身影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双手插兜，远远的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我太了解夏檩了，昨天的摔门而去不过是一时冲动，他会把事情搞清楚的，尽管他有多不想见到我。

我转头看向鹿晗，正想冲他颔首说“帮我”，他已经淡漠地瞥了一眼夏檩，并开车径直越过夏檩身边，稳稳停在不远的前面。

我略微诧异，没想到他入戏比我还快。不过，毕竟是专业的。

“坐着。”他简练地吩咐。

我看见夏檩冰冷地射向这里的目光，于是乖巧地对鹿晗点了点头。

他下车，然后绕过车头为我打开车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如欧洲贵族。

鹿晗温柔地帮我理着额发，用不大却足以让夏檩听到的声音说：“好好听课，上课不许想我，听见没？”

“……”这种肉麻话也能这样顺畅地说出口，我暗翻一个白眼，装作无限甜蜜地捶了他胸口一下，“讨厌，你倒想得美。”

鹿晗抽了抽嘴角，脸色不变地抚了抚我的刘海：“放学了我会来接你。”

说完在我额前落下一个轻吻，隔着刘海儿我倒没有太大感觉，只是抬眼却撞进鹿晗如深海的眸子里，心脏微震了一下。

“知道啦。”只怔了一秒，我迅速反应过来，笑意盈盈地回答。

“浅浅，过来。”夏檩忽然扬声喊道，似乎完全看不见鹿晗这个人，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望着我的眼神却温和之极。

我转了转眼珠，脸上的笑容肆意漫开：“夏檩，戏还没看够么？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要不然我就收费了。”

夏檩神色不变，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大步朝这里走过来。

他有一双比例超长的腿，只是几步就已经站到我面前，极自然地牵住我的手。

“算了，你不过去，那我就过来——反正我不都一直这么迁就着我宝贝儿的，嗯？”夏檩挑了挑眉毛，“有些事，我们得好好谈谈，不过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着挑衅地看了鹿晗一眼。

我静待不动，等着鹿晗出击。

果然，鹿晗淡然一笑，一手直接揽住我的肩膀，就像我整个人都陷进他怀里。他看着夏檩微微勾起了嘴角：“这话倒也没错——我的女朋友，自然是轮不到外人来管。”

我被他那句自然而然出口的“女朋友”震住了。虽然我并没有意识到，刚才夏檩的那句“宝贝儿”都没给我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你的女朋友？”夏檩好笑地看着鹿晗，冷峭的容颜锋芒毕露，冰冷的视线转而投向我，“浅浅，你说，你是谁的女朋友？我记得，我们是从五六岁就在一起了吧。”

“夏檩，我也记得，十一岁我升初中那年我们就分手了。”我扬起淑女般的微笑，笑不露齿。

夏檩眯了眯眼睛，额头上的青筋狠狠一跳：“但是，我们早就和好了，不是么？”

“是。”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脸上优雅的笑容逐渐变了味道，变得充满挑衅，“——耍你的，不行么？”

“你！”

夏檩惊怒，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来，我本能地向后一缩，鹿晗已经上前一手格挡下来。

“怎么，还想动手了？”他另一只手仍揽着我的肩，将我护在身后，沉声喝道。

看着鹿晗挡在我面前的背影，瘦削但是挺拔，比夏檩大了十岁的身高优势完美地显现出来，竟是气势逼人。

我今天格外不安分的心脏，又猛跳了一下。

“妈的，就动手了又怎么着？！长得跟个娘们似的，有种就来单挑！”夏檩狠狠啐了一口，利落地脱了外套，随手一扔，衣服准确地落在他那辆银色摩托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鹿晗也火了，没等我阻拦已经冲了出去。

我就心波动了那么一秒，已然错过了最佳的劝解时机。两个男人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天哪，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站在原地喊，但是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该死的！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雨势越来越大，顷刻已湿了外衣。拿的雨伞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眼看着大雨瓢泼，两个人仍在厮打着，而走过来的学生却越来越多……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我急了，一咬牙冲了过去，硬是挤进了打斗中心，努力把两个人给推开。好几拳没收住砸在了我背上，我痛得话都说不出来，踉跄着跌了出去。

“寒浅凝！你疯了？！”鹿晗一把扶住我，又急又气地喊。

这个样子倒像是我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可我也无暇在意，撑着他手臂勉力站直身体，看向另一边的夏檩。他面色沉凝，眼睛漆黑幽深得像个漩涡，微微有淤青的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夏檩，你闹够了么？事情已经到这份儿上了，没有必要纠缠下去了吧！”暴雨倾盆，我不得不轻轻吸气，提高音量冷声道，“如果你觉得之前的分手不作数的话，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分……”

“贱人！”我话没说完，他突然一声怒吼，扬起手，劈头盖脸便是一记耳光。

我没来得及躲开，被这一巴掌震得脑袋发蒙，像是无数马蜂在耳边盘旋嗡鸣，猝不及防之下已被狠狠甩到了地上，衣服瞬间被地上的积水浸透。

短暂的眩晕之后，疼痛感这时才姗姗来迟，一股腥甜气从喉间涌出来，我咳出一口血来，顺着嘴角流下去。嘴里被打出一个厚厚的肿结，左脸在雨打下火辣辣地疼，却又似乎没有感觉，整张左脸都麻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