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跌跌撞撞跑到舰艏下面的暗间时,船已大幅倾斜,海水已漫到腰间,连站也不易站稳。
她扶着墙面,连摇带晃地摸到暗间,却见士兵们早就上到甲板上杀敌去了,根本不可能找到钥匙。
她只好抽出长刀,挥向铜锁。
可她刚才耗费了太多体力,左臂又受了伤,无法双手用力。因此砍了好多次,仍旧没能砍断。
眼见海水还在升高,船倾斜的角度还在加大,葛青的手心已经起了一层汗,甚至最近几个月磨的茧子,也。
她双眼在四周围搜寻着,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可以使用的工具。
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葛青又气又绝望,气得她直接拿牙去咬。
身后却适时地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你想比比是你的牙硬还是锁硬?”
葛青扭头看去,竟是孟怀远。
她心中的绝望一瞬间被冲刷的丝毫不剩,脸上绽出一个喜悦的笑容。随即却又想到,钱将军已死,大豁的主帅就靠他了,他如果死了,这只队伍还能由谁领导呢?
抬起准备迎接他的手猛地挥了挥,着急想让他回去:“你来这里干什么?”
孟怀远拉住葛青伸出的手,将她掩在身后。“我不来,你能行吗?”
然后抬手一刀,将铜锁砍断。
呼啦一声,暗间里的吴敬文和郭兴忠猛地从桌子上跳下来,他们还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没想到还能重见天日!
但他们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就慌忙相互搀扶着顺甲板而上。因为船快要不堪水压,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沉底喂鱼的危险。
葛青趁乱向孟怀远比了一个“杀”的手势——意即询问是否将郭兴忠就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船上。
孟怀远思索一瞬,终究是咬牙摇头。
如果郭兴忠真是内奸,那么他已经害死了那么多兄弟,只让他赔一条命可就太便宜他了。
他随手提着刀向挡在郭兴忠面前的木梁直劈过去。目光中透出少见的狠戾。
趁船彻底垂直沉没之前,四人终于爬到庆远号上。
为免庆远号被沉船巨大的吸力吸进海底,齐建安立即命水手以最快速度反向行驶。
这时,葛青再朝威远号望去,只见东边水天交接处,一抹血色朝阳肆虐渗出。
葛青手握玉佩,默念道:“别了,大老粗,别了,钱总督。”
而她的耳边,不知是幻觉,还是真有人在这混乱中横吹竹笛,竟似又缓缓响起了《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
下船换马,不消一日便到了平壤。
这里虽为西朝重要的商业中心,可屡经战火“洗礼”,只能看到各路兵马在城市的断壁残垣上留下的累累劣迹。
走在街道上,众人都下得马来,防止马蹄伤害到瘦弱的西朝百姓。
葛青观察完四周,甩了甩身上又脏又咸又血迹斑斑的衣服,不无遗憾道:“还以为可以洗个澡呢。”说完也感觉自己在一行官兵中略显矫情,忙吐吐舌头,偷偷左右扫视一圈,希望没人注意。
谁知被孟怀远抓个正着。
他从葛青手里接过马缰绳,绷着脸道:“要求可真多。人家把为数不多的好马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葛青很识趣地点了点头:对呀,要啥手表呢?
葛青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也确实戴不了手表了。
她抬起受伤的左臂,想看看手腕,可她发现她的视线怎么都聚拢不到一处去。
她立时停住,又尽力向远处看去。只见天上的太阳也逐渐模糊不清。
她刚想开口叫孟怀远,却突然间失去了意识,脑袋一沉,昏倒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铺在地上的床铺上了。
葛青转了转眼珠,看到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晰。她这才放心,幸好不是瞎了。至于其他的,便就随他去吧。反正没死!
旁边一个穿韩服的小侍女一见葛青醒了,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咋咋呼呼地就要出去通知其他人。
葛青拦了下来,用生疏的西朝语问她:“谁送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