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沧却觉得足够了,挑了一条肥鱼、一只野鸡、一只鹿腿,吩咐:“叫厨房料理了,和酒坛子一起送到西山脚下去。”
朱柯劝道:“给他们几只兔子就罢了,好不容易弄来这些打牙祭。”
陆沧脸色遽沉:“兔子也是能吃的?饿着肚子打完赤狄,还要在地下继续挨饿?”
朱柯被说得低下头。他们当兵的都知道,兔子肉根本没油,若是只吃它不吃别的,人会饿死。
时康急了:“王爷小点声,别叫段将军听到。”
提到那人,陆沧神情更冷,拧了拧护腕,转身回主屋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才离开,一人就笑眯眯地负手从廊下走来,玉带锦袍,腰间配着一弯匕首。
“你们从哪儿弄的这些好东西?”
朱柯心叫倒霉,行礼道:“段将军说笑,穷乡僻壤哪有好东西?小人找了一晚,才找到这些荤腥,鱼是摸的,蛋是掏的,鹿是射来的。”
段珪拔出匕首,在车上翻动两下,笑道:“在外打仗不讲究,随便吃些果腹罢了。我看这三尺长的乌鱼难得,叫厨房吊个汤,把鹿腿混着鸡脯子肉、烧刀子酒剁成泥,搓成丸子,下锅一汆,加点儿胡椒粒、菘菜叶,就是一顿好汤。”
朱柯暗道您可真会吃,专挑给死人的祭品做汤,面上佩服:“段将军见识广,可这儿的厨子我知道,比京城的厨子差远了,就是照这法子,也不见得好吃。”
段珪的笑意微微发冷:“晚上我要看到这锅汤。”
朱柯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王爷的话,这小子怕是躲在旮旯角里听见了,过来找茬。
他没多说,躬身一拜,拉着时康退下。
段珪望着两人的背影,掏出帕子慢慢擦拭匕首,冷哼一声,踱步去了花园。
听说昨夜陆沧和那小丫头同屋,没想到今日就认岳父了。
叶万山和他那几个护卫也配?
儿子谋反牵连老子,这是他的命,谁叫他儿子跟错了师父!
陆沧这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
他不悦地想着,余光瞟到草丛里一人,“喂,你做什么呢?”
那人的衣服打了几块补丁,正蹲在墙根削竹条,看到段珪,忙不迭放下活计,在袍子上擦了擦手:
“少将军,这儿有只毛色不错的雪狐,小人在编笼子。”
这副将正是昨日在众人面前解释大柱国和叶万山渊源的,名叫华仲,是段氏的老家臣,因为才能平庸,一直没提拔上去。
段珪一见他,就想起他在陆沧面前献殷勤,压住怒意,苦口婆心地道:“你大小也是个将军,在这儿逮狐狸卖钱,成何体统?”
说着便掏出一枚银叶子,“我知道你赌骰子输了不少,只要你开口,我有什么不能给的!对段家忠心的人,我绝不会亏待,可要是朝秦暮楚,就别怪我为父亲清理门户了。”
华仲接过他隔空扔来的钱,扯了扯嘴角,弯着腰:“多谢少将军。大柱国和少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小人不敢有二心。”
他提起没编完的笼子,陪段珪在园里逛了一阵。天气和暖,万里无云,园中种植的花草散发出阵阵清香,段珪在草原上十几日,所见都是衰草盐滩、浓云惨雾,他望着满目青翠,心情不禁放松了些,随口问道:
“什么狐狸品相这么好?我府中还有南越贡来的几条狐皮,回了京送你一条,不用在这里抓。”
话音刚落,就听有个女子“哎呀”了一声。
“什么人?”段珪扬声问。
假山后走过一个丫鬟,十五六岁,面庞清秀,衣着朴素,挽着一篮热气腾腾的食物。
“奴婢是郡主的侍女,朱柯统领让奴婢给众将军送喜饼。”
段珪看那篮内的“喜饼”,只是印着红字的烧饼罢了,做得着实粗糙。他从篮内拿了两个,一个递给华仲,另一个拿在手上。
“你方才惊叫什么?”
“回将军,奴婢听到您说‘抓狐狸’,我们郡主养了一只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