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不舍得我走?就两日,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那双眼渐渐地睁大,越来越湿,越来越润,雾濛濛的水汽弥漫开,两粒硕大的泪珠挂在睫毛上颤巍巍地晃,翘起的鼻尖也泛红了,五官皱成一团,好像下一瞬就要大哭出来。
陆沧怔了下,她也演得太像了!
成亲数日,她到现在都没把偷走的柱国印拿出来,就说明对他这个夫君没有半点恩义在,如此都能演出和情人生离死别的效果,委实天赋超群。进门那晚他说柱国印不重要,是欲擒故纵,以此激起她的疑心,他就不信她不清楚这个印章的地位。
“好了,到此为止。”他对她使了个“好自为之”的眼色,跟着陆祺走远了。
等院子里的人散去,青棠唤了她两声,叶濯灵才骤然回神,狠狠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地回了主屋。
坐在梳妆台前,她拿钥匙打开铁匣子的三道锁,又开了第二层木匣——
原先放置柱国印的绸布上,赫然躺着一枚灰色的狼爪印章!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捏起这枚取而代之的印章,灰狼的爪子有一瓣大肉垫,四瓣小肉垫,还带着四根尖尖的指甲,爪心刻着“沧浪君”三字。这肉嘟嘟的巴掌仿佛扇在她脸上,清脆的“啪”的一声,火辣辣地疼。
“禽兽!杀千刀的骗子!!我跟你拼了!!!”叶濯灵气得跳了起来。
这印章分明是他给她的一个下马威!
从他说出那句话时,她就想通了,书房起火是他精心布下的局,专门用来对付她。他当着皇帝和众人的面把匣子给她,让她保管,初三那天开匣子,如果大庭广众之下柱国印不翼而飞,就全是她的责任。
他之所以说柱国印对他不重要,是因为此物对他太重要,他不能让她抓到软肋。
这一次,他的态度很明确——早点把柱国印找回来,不然后果自负。
一丝委屈涌上心头,叶濯灵瞪着匣子,想到自己白天盼着他回家,简直就是世上最大的傻瓜,她竟然还在想他看到失而复得的印章会高兴!这个禽兽,他算计她,他不惜把书房烧了、装出一副体贴的样子笑眯眯地算计她!
她就该把柱国印扔到广德侯府的茅坑里去,宁愿给他交个空匣子,拉着他一起死!她为什么要脑子一热把它塞到衣箱里……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叶濯灵在房里踱来踱去,汤圆见她吸着鼻子满脸失望,关切地用脑袋蹭她的腿。她抱起汤圆,红着眼圈摇晃它:
“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公狐狸也不能信,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记住没有?说话!”
汤圆迫于压力,一个劲儿地点头,“汪”了几声。
叶濯灵今晚是睡不着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煞气,把汤圆的尾巴甩成了白无常的勾魂索,抱着小狐狸幽幽地飘出屋子、飘进角门、飘去偏房,阴森森地立在廊下。
看门的侍卫拦不住她,让她一脚踹开门。
她怎么也得给那诡计多端的禽兽添些堵!
叶濯灵插上门,对着从书房搬进来的几箩筐宝贝,下令:“汤圆,这里是你的地盘了!”
汤圆从没进过这里,兴奋得一边大笑一边绕着屋子跑,尖锐的嚎叫和女鬼还魂似的,还从筐里叼出一本书,四爪并用开始刨,纸屑漫天飞舞。
叶濯灵面无表情地砸了一个茶杯,做出狐狸拆家的响动,捋起袖子,拿起一幅画就要撕,目光不期然停顿在画轴下方。
事态紧急,下人们把书房里没烧坏的东西一股脑儿扔进箩筐,还没来得及整理,只粗粗地分了类别,这一筐都是书籍字画。
她蹲下身,这书的封面上写着《五年识伪,三载辨奸》,对着烛光翻了几页,里面讲的是如何鉴别骗术,空白处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做满了批注。
叶濯灵又扯过汤圆嘴里的那本册子,同样也是讲防骗的。她从筐中把书挨个掏出来,待看清书名,天崩地裂也不足以形容她眼下的心绪——
这一本《搅财帮》,那一本《金拷圈》,还有什么《试惕钓演集》《充辞必耍录》,全是教人应对骗子的,每本都用朱砂笔圈出了要点,还夹着罗纹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百字的读书心得,用狼爪印端端正正地盖了章。
了不得!
给他学到真本事了!
叶濯灵呼吸一窒,叫汤圆:“停,停!换幅画咬,书我要用!”
她把所有杂书都挑出来,发现还有话本子、旁门左道的幻术戏法,气呼呼地叉腰站了一会儿,决定暂时承认他的读书成果。
“知耻而后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不甘地喃喃,抱着一摞书出了屋子。
她决定重点看他写的心得批注,跳着看书,两天全部看完,等他从军营出来,她再和他一决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