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美军参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再次开口道。
李奇微和范弗利特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格雷手中的另一份密电上。
那上面标注的加密等级和发报单位让整个指挥部的空气再次被抽紧了一层。
李奇微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胸中翻腾的怒涛,接过密电,快速而锐利地扫视着。
随着目光一行行下移,他那紧蹙的眉头先是愕然地扬起,随即又深深地压了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在极度震惊、荒诞、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疯狂中剧烈变化。
上面不止是歼灭钢七总队的命令,还有后面那条麦克阿瑟剿抚并用的方案,也被白宫赋予了同样强制性的执行力。
“集团军总司令?!统御十万韩军?!”
“给那个……给那个‘上帝之枪’伍万里?!”
李奇微难以置信地读出声,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哈!杜鲁门和麦克阿瑟他们究竟被那个中国小子打怕到了什么地步?!”
“要用这么大的价码来收买他?!”
“这可是十万韩军,他现在统御的钢七总队也才一万人!”
他猛地抬头看向范弗利特,眼神凌厉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荒谬感和被深深冒犯的怒火道。
范弗利特凑近看完密电全文,那张严肃刻板的脸上肌肉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底深处同样掠过惊涛骇浪。
这份价码之大,这份招降目标之关键,连他这个以冷酷和强硬著称的指挥官都感到震撼不已。
“总统先生,麦克阿瑟将军的构想确实极其大胆,而且极其昂贵。”
范弗利特参谋长点了点头认同道。
“昂贵?!”
“这是耻辱!”
“是对所有在朝鲜阵亡的美利坚军人的亵渎!”
“是对军人和战争规则的践踏!”
“那个伍万里杀了我们多少人!?”
“陆战一师、步兵一师、第五师、第二十五师……”
“哪一个番号后面不是无数条美利坚士兵的生命?!”
“他现在是我们的死敌!是最该被绞死的中国指挥官!”
暴怒让李奇微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手指捏着密电的边缘喊道。
范弗利特沉默了几秒钟,他的目光落在了作战地图上那个被红色包围圈紧紧勒住的水原城位置,脑子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将军,无论多么不可理喻,这是最高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而且平心而论,从战略层面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成功,这确实将是扭转乾坤的一步。”
“一个伍万里站在我们这边,其象征意义和对中国军队士气的毁灭性打击,胜过歼灭几个普通的中国师。”
范弗利特最终压低声音,以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异常清晰的语调提醒道。
这话像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当头浇在李奇微的怒火上,让李奇微那濒临爆发的狂暴气息陡然一滞。
他当然知道,能招来伍万里意味着什么。
一个让无数美军官兵恐惧的名字,一个靠着他手中的步枪和战术指挥才能屡屡重创“联合国军”的东方天才指挥官。
如果这根敌人最粗壮的“精神脊梁”如果能在阵前倒戈……
李奇微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那股翻江倒海般的屈辱感。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冰冷地响起:战争的胜负,从来只属于最后的赢家,过程如何,历史只会记录结果。
“好!好得很!”
“既然总统和麦克阿瑟阁下愿意开出如此慷慨的赏格,那我们就满足他们的!”
“不过总统先生说的是剿抚并用,可不只是抚!”
李奇微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并猛然转身,大步走向悬挂的巨大作战地图。
他抄起指挥棒,坚硬的木质棒头指向地图上汉江蜿蜒的曲线。
“传我命令!”
“第一,第24步兵师!给我像钉子一样钉死以城南市为中心的汉江防线!”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允许中国钢七总队任何一股部队穿过汉江,和汉江北的中国军队汇合!这是死命令!”
“第二,第一骑兵师全师立刻结束休整,从东侧朝水原方向杀去!”
“第三,第二步兵师他们追击的位置太靠北了!”
让他们立刻停止一切不重要的追击任务,以最快速度强行军回撤,绕回水原东侧的横城一带构筑封锁线!”
“我要在钢七总队的东面筑起一道铜墙铁壁!绝不允许他们向东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