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香烛燃尽,黑色的刀已没入夜色之中。仿佛是伴着黑夜的静谧,雪亦停止了飞舞,洁白的大地将天空映成明亮的蓝色。
司马蓁蓁从窗外收回视线,在黑暗中望着供桌上的黑刀,不由道:“黑色,该是煞气重,如何能带来平安呢?”
秦问却想起当日在雁荡山上那位老人的话来,端木弋行侠仗义,有济世之怀,何以留下此刀予以平凡村民?莫非这刀中藏有玄机?如此想着,便走近几步,欲仔细辨认。
司马蓁蓁见状,亦上前去,却听秦问忽道:“蓁蓁,这刀的确非凡,本不该落于闾里。”
“嗯,摆在这里委实埋没了它。”司马蓁蓁道,“只是端木弋乃一代奇侠,习刀之人爱刀惜刀,传言他曾刀不离身,而今其刀何以在此呢?”她转头望着秦问,道,“是否有人刻意伪造?”
“好的兵器是不能伪造的。”秦问道,他冥思半晌,心底不由渐渐对这刀生出一丝熟悉之感,但若细想下去,这当真为无稽之谈。他不由摇头,这几日在平安村,总是胡思乱想,时时有种莫名的感觉,令他苦恼烦扰。但这些并不重要,司马蓁蓁尚重病在身,拖延不得,待明日离开这里,一切事情便会平息,只望能寻访名医医治蓁蓁。
雪一连下了几日,天上方才洒下淡淡的日光。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平安村依然那样平静,他们只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这样的平静本不属于他们。村民们前来相送,村口难得如此热闹。男女老幼,和睦安宁,恍惚有再世桃园之境。
张妈递给司马蓁蓁一个包袱,叮嘱道:“这冬天还没过半,路上冷,也不想着多留几日。”
司马蓁蓁道:“我们确实是有事在身,叨扰了这些时日,多谢诸位照顾。”
二人客套了一番,村中的王嫂又送来一包干粮,道:“姑娘尚未病愈,路上多加小心。”
司马蓁蓁心中感动,仿佛再说什么话亦是多余,村民们纷纷给予诚挚的祝福,这样的温暖令她留恋。秦问亦有此念,短短数日的相聚,情意却似那么久远深厚,何人能无动容?这时候连凛冽的北风也变得柔和了。
夕阳西下,红色的斜阳将平安村的影子拉的很长。王嫂接过夫君怀里的孩子,男人挑起两担水,相携走在夕阳下的阡陌上。
秦问忽而生出一种温暖的感动,他握着司马蓁蓁的手,几乎是脱口而出:“蓁蓁,等你治好了病,我们便在一起罢。”
司马蓁蓁抬眼望着他,笑道:“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
“不,不是这样。”秦问道,他像是在做着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只有一瞬,他却无比郑重,“是像王大哥和王大嫂那样。”他知道他这一句话有多么恳切。
司马蓁蓁默默地注视着他,良久无言。
秦问的热情渐渐冷却,手中亦失去了温度,却在放手的刹那,被人紧紧拉住。喜悦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他们终于相视而笑。
二人乘舟顺流而下,待明月初生之时,已是另一番天地了。然而漂流数日,仍不见一个城镇。干粮殆尽,秦问心底不免生起淡淡的担忧。司马蓁蓁的病情亦不容乐观,时好时坏,常常陷入昏迷。一日,她从昏睡中醒来,笑着说做了个好梦,待秦问问时,她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应了司马蓁蓁的话,不日,他们便漂至一个小镇,秦问为司马蓁蓁盖了盖被子,道:“你好好躺着,我去找郎中来。”
司马蓁蓁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她的视线。他的背影依然令她着迷,忆起他们曾经在夕阳下的誓言,她不由甜蜜地笑了。想着想着,她缓缓坐起身子,却见两个黑衣人走来,她心下大惊,正欲喊叫,便见那二人抬起头来,道:“小姐,是我们。”
司马蓁蓁这才认出二人正是父亲的手下聂炎聂东两兄弟,不由松了口气,揉揉额头,叹道:“你们干什么穿成这样,差点吓死我!”
“请小姐恕罪。”二人道。
司马蓁蓁道:“你们跟着我有些日子了,为何如今才现身?”
聂东不由望向聂炎,道:“我早说瞒不过小姐。”他抬头望着司马蓁蓁,又道:“五十高手在钟山扑了空,便通知了总镖头,总镖头当时尚在关外,便吩咐我兄弟二人去寻小姐。”
“在平安村的时候,你们便在那儿吧。”司马蓁蓁道。
“是。”聂炎道,“属下知道小姐的脾气,不敢轻易现身。再者,亦是想等总镖头来。”
司马蓁蓁不由一笑,道:“算你们识相!”转而又道,“你们告诉了我爹?”
二人点头。聂炎又道:“不敢欺瞒小姐,总镖头已经到了。”
“什么?”司马蓁蓁惊道,“我爹到哪儿了。”
“总镖头在隔壁镇上的分局里,与此处水路不通,故派我二人护送小姐前去。”聂东回道。
“这怎么行?”司马蓁蓁不由道,“我不能轻易离开。”
聂东道:“小姐的事,总镖头都知道了,他命属下一定请小姐请回去。”
司马蓁蓁心中亦是思念父亲,但想起答应秦问在先,便道:“等我朋友回来,我对他说明缘由。”
“小姐。”聂东上前道,“总镖头……”
“行了,又拿我爹压我。”司马蓁蓁低头思索片刻,抬眼见那二人一脸坚决,不由妥协道:“我听你们的便是。”聂氏兄弟自幼照料她长大,如同亲兄长一般,她自是不愿违拗他们的意思,况且他们又总是拿出父亲来威慑她,如今只好对不住秦问了。她给船家留了口信,让他捎给秦问,便与聂炎聂东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