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虫鸣因为他起身的响动戛然而止。窗帘被微风吹起,又缓缓落下。
路易穿好衣物,在桌前坐下。海伦娜披着晨衣,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笑道,“今天又是在我还没累时就完了,陛下是想念夏洛特吗?”
路易装作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不要总仗着自己什么都知道。”
海伦娜还是温顺地笑着回望,浓密而微微蓬乱的金发被淡淡的月光照成银色,披在肩上。她将晨衣稍微裹紧,道,“已经三个月了。您知道不是她做的。”
路易望着她,对她伸出手去。她却起身,在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信件,又点上油灯,才坐进路易怀里,将信塞给路易。
“这是我那在诺恩堡的发小写来的回信。那位施罗斯贝格夫人,拿着皇后的家庭教师、芭芭拉·克洛斯女士的亲笔信,在诺恩堡谋了份职位。施罗斯贝格夫人在这之前与哈布斯堡家毫无瓜葛。”
路易接下信件,顺势将海伦娜裹在怀里,大略看了一眼信,说,“将这放在卷宗里吧。可以拿来让我签封了。”
在这之前,欧朗日宫的仆人和马夫证实夏洛特当晚只外出了一次,在路易到达之前、她在紫罗兰宫逗留的时间也远不够等待海蒂死去;相反,怀斯厅的仆人和那一侧宫门的卫兵有见到皇后外出的,然而马夫却矢口否认皇后出行,也没人能证明皇后去了哪里。
“您是打算——就这么算了?”海伦娜问道,“是谁做的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夏洛特不该再被软禁,而那一位对这里的很多人、包括您,都是个问题……难道不应该借这个机会解决了吗?”
路易抬眼望着海伦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因为他的沉默,她很快显出难得的恐惧,道,“……请您忘了我说的话吧。”
“长时间软禁夏洛特,是怕她再被加害。如果腓特烈和她并没什么关系,她又明显已经失宠,没人会再留意她。”路易说。他又暗地里去见过夏洛特几次:她是因为软禁而忧郁的,但当他并非为了繁衍子嗣而去找她,这似乎轻易地让她高兴起来。
“至于那位女士,”他顺着海伦娜的话继续说着,“现在的证据还不够严密。这只能证明那晚她大概去过那里,但不愿让人知道,却未必真与海蒂有关。这样贸然‘解决’,她的父兄、家族,不会甘于接受我的结论。即便有新的证据出现,又能怎么样呢?——海蒂是没有强迫、没有挣扎地死去的,那一位既没有给她绳子,也没有给她垫脚凳,又哪里做错了呢?”
“是这样没错,”海伦娜轻轻答道,伏在他的胸口上。“所以——您也是希望有一个‘解决’的。”
路易没有回答,感到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并不害怕海伦娜知道这件事,她知道的秘密早就已经远多于所有人。他只是从没有意识到,他在对一个女人记仇,并希望她死去。
“陛下,”海伦娜低声说。“‘解决’的方法多的是,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
太善解人意也许不是好事,海伦娜。
“交出一个罪人大概就可以平息他们的怒火。”她说。“比如说我——出身低微的情妇嫉妒正妻,听上去多么合理。您的双手永远干干净净。”
“我不做这种事。”路易断然道。
“可不解决的话,问题会引起更多问题。”海伦娜说。“您不能永远囚禁夏洛特,也可能没办法保护别的人。在宫廷里,道义永远只是说说罢了。”
“我发过誓不背弃安雅。”路易叹道。“我虽没发誓,也不会背弃你。我怎么会把你推到我前面去呢。”
“……陛下。”海伦娜双臂环住他的颈子,微凉的体温透过几层布料。“我知道您想保护我们每一个人。
“可您最想保护的那一位,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