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哦。”她说。
点点很安静,她静静的和我聊着天,聊了时世,聊经济,也聊文娱,更多的,聊到了哲学,也许是因为几年前摔伤的缘故,她对于生与死的理解特别深刻,偶尔的,她会保持沉默,静静地听窗外的车笛声,有时,她也会说到我们,她问我我们是不是一见钟情?我早已不拿一见钟情来欺骗未成年少女了,所以说不是,我说刚开始对你只是普通的喜欢。
“现在呢?现在也只是喜欢吗?”
“是。”我笑着说。
“不行,你要老实告诉我,是喜欢还是爱。”她说。
“喜欢。”我坚持。
“就因为我是点点吗?”她说。
点点皮肤很白,白的让人心痛,点点低头微笑的时候你想把世上所有宝贵的东西送她拥有,可是这样的人偏偏不愿闲着,中午时分,她“走”进厨房开始烧饭,她在那里忙来忙去,动作敏捷的超出我的想象。我打下手,并自告奋勇地煮米饭,点点又笑了,看着我的笨手笨脚。等到了吃饭时间,才发现水放少了,米粒有点硬,咯了点点的牙齿。
因为没有多余的床,点点又不让睡宾馆,于是我晚上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半夜时分,点点偶尔从房间里走出来,每次我突然惊醒,看到幽暗的壁灯下一张可人的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我觉得温馨。
后来我知道去车站接我的人就是点点的妈妈,点点那个夏天本来要学习德语准备去留学的,因为我,她决定计划推迟。我回去的时候,她坚持和妈妈一起送我,她帮我拎包,天知道她的腿什么时间可以走路了。
(6)再会
夏天过完了,新学年开学时我被推荐到一个文学社团做编辑,因为以前自己的“宝贝女儿”总是被那些编辑们蹂躏成落魄的少妇,这次得了权力,于是肆意砍杀自己不入眼的文章,慢慢找到快感,混了几个月,还因为“工作认真”被发了优秀编辑的证书。于是渐渐的,图书馆也懒得去了,那个奇怪的女孩也消失了,有时半夜从恶梦中醒来,失眠的时候想起她,她已经像一团飘忽不定的云,没有一点完整的印象了,我以为从此再也不会见到她了,直到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学校的体育场建在一座山畔,山大部分被钢筋水泥覆盖。当时我站在水泥栏杆的旁边,前面是“原驰腊象、山舞银蛇”,后面是一群突然返老还童的大学生,大喊大叫着,把雪球掷的漫天都是。风从正面吹来,吹去了平时的聒噪,吹来了塞胸浩气,凛凛然,我仿佛一位将军,正在眺望祖国的大好河山……
一大堆雪就在这个时候劈头盖脸地灌下来,我慌乱中抵挡,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大声笑着蹲下身去,又捧一把雪砸了过来。她源源不断地扔过雪来,终于觉得这样不过瘾,于是突然扑上来,两个人就从高高的台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足球场上,球场上的雪融了一半,加上周围的人发了疯一样一通乱砸,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时,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人样。
“阿步,阿步……”她喊,她把“不”的发音拖长了,拐了几个弯,别别扭扭的念出来。
“是你?”她瘦了很多,对她的疯狂行为,我早已学会了忍受。
“是我。好久没见了啊,忙什么?”她陪我走出人群,一边跺着脚,想抖落身上的雪泥。
“没忙什么,无聊并空虚着。”我说,看她红色的围巾上有一块泥巴,端详了很久,然后帮她拿去。
“谢谢。你还是老样子,落寞与伤感着,我真羡白你啊,有这么多时间想心事。”她说,一边挽了我的胳臂,我想摆脱她,可是周围又没有认识的人,于是就任由她紧紧的抱着。我们一起走出去,在足球场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不说话,就那样默默地抱着我,激情好象在刚才的疯狂中发泄殆尽。“阿步,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我奇怪于她的问话,回答想过。
“没骗我?”
“怎么会骗你!”我说。她不说话了,却更加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臂,很久了,才说:“我以为你失踪了呢,我在图书馆等了你两个月,直到一次在校报上看到你的名字。你怎么不去图书馆了,是不是因为我?你知道顾爷爷很喜欢你,我对他说你是我男朋友来着。”
我怀疑她与“顾爷爷”的关系。
“怎么会因为你,我只是一下子忙了。再说,我怎么配做你男朋友?”我说,心里发虚。
“虚伪,男人都是虚伪。”她有点生气,不过很快就好了。她谈了一些分别后的话题,很意外的,她提到了舞蹈,提到了印度女人的妖娆,还有hardcore。
再见是一种灵魂的解脱,我发现她的生活很好,在物质上,她很幸福,至于在精神上,因为与她只限于每周一两次的碰面,并不能看得清楚,不过见她日渐开朗起来,应该十分的不错吧。转眼近春节了,因为专业的缘故,我到河南霜台写生,意外地,在出发的队伍里看到了她。仍旧是一身红色的衣服,只是带了一顶雪白的帽子。
“你怎么也去?”我问。
“自愿报名呗,我学跳舞的,可是有艺术基础的嘞。”她说,冲我吐舌头。写生对学生来说一直是比较奢侈的行为,再加上学校要靠学生发点小财,所以每次实习,很多学生都千方百计的找理由请假。
上了长途客车,她就偎在了我身边。包里取出各种零食,拿我双腿做桌面,吃的乱七八糟,不过因为带了两包牛肉菘――据说是专门送给我的,所以我也乐得不再寂寞。
“你吃东西很多哎。”到达河南境界的时候,她望着空空的包说,“早知如此,就应该对你限量供应。可是你一点都没有变壮,还是胖墩墩的。”她捏我胳臂肌肉,捏了之后怕我疼,又帮我揉。
“哪可能这么快就强壮了?哦,我可见过你们一个女士,鸡蛋一次吃二十几个的。”我说。
“不可能吧?”她不信,“是不是茶鸡蛋?还是煎的?”
“煮的。”我伸个懒腰,不小心碰到后面一个女士,那人马上对我怒目相向。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也许是因为旅途困乏,也许是因为刚才动作过大,确实惊扰了人家一场春梦,那女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脱口一句:“神经病!”
“你骂谁?”这话不是我说的,身边的她蓦地站起来,像一个暴躁的狮子一样冲在后排那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女子脸前。我吃了一吓,忙把她抱在座位上。她冲我又吐了吐舌头,然后悄声说:“女人长的那么丰满,原来都是为了做妈妈吗?”
下车的时候天空却飘起雪花,队伍里纷纷抱怨会不会冻坏手,有几个女生开始责问带队的老师收了学校多少好处偏偏在这样的时间来写生,我看看在身边掂了脚尖一门心思一边研究舞步的她,觉得她越发可爱。
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怎么,发现什么?”
“发现……你很可爱,恩,就这些。”我说。
“是因为我最近又胖了吗?你知道我总是想把自己变得胖一点,可是,怎么说……”
“干吗要想着变胖?”我有点奇怪。
“问你自己啊。”她说,旋了一下身子,“你不是有特殊的嗜好吗?”
我们被安置在山村的一个村委大院里,二十几个人睡在三间房子的大通铺上,由于女生较多,我们男生不得不和女生共睡一室,中间搭了帘子。到了晚上,男生很快就睡了,可是女士还在那边唧唧喳喳,大都是咒骂着带队老师有贪污公款的嫌疑,让我们住这样简陋的破房子,自己却跑去村长家搭热炕头。
“老师那么帅,你说会不会和村长夫人怎么怎么样啊。”这句话引来了一阵哄笑。我睡不着,她就在我旁边,翻下身,就碰到她的身体,虽然有厚厚的被子,但我还是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情并没有发生,胡思乱想的时候被她捏着耳朵叫起了床的,原来不知觉中夜晚已经过去了。因为起的晚,洗脸用的热水都没有,我打了一盆冷水,正要去洗,被她拦下了。
“水都要结冰了,你的手不是要画画吗?”她说,把自己的手放到水里去。
“那你做什么?”我奇怪她的行为。她不回答,过了会,把手抽出来,在红红的脸上搓了搓:
“给你的水加热啊,试试吧,是不是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