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上新柳日，白入青草低。

新的一天，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与清脆的骆铃声。走买的商人来往如续。老旧的药馆门前有棵榕树，郁郁葱葱，遮挡下大片阴郁，留下些许清凉。

药馆里，郭晓闲闲的倚靠在柜台上，心不在焉的拨弄着帐台上的算珠，想起瑛子醒来时那一抹娇态，不禁只手托下巴，痴痴的入了迷。

树下片碎人影晃动，有人迈步进了药馆。

郭晓站直身，看了看来人，见来人身着普通布衣头上带一笠帽，黑色的布纱隔开他探究的视线。郭晓清了清喉咙，问道：“客人要些什么？”

来人唤道：“郭晓。”

声音清清淡淡，如山间缓缓流淌的山溪。

好似惊雷劈中，郭晓定了定神，仔细观其面容，好半天才不确定的轻唤了声，“阿免？”

“嗯。”

郭晓不禁恍了恍神，不知不觉已经距离那夜分别了一个月。

对方摘下笠帽，露出那张秀雅的脸，目光淡淡的将他看着。

“你……”郭晓顿了顿，咽下了一些话，问道，“要……走了？”

“嗯”方免道，“我已在官府面前露了脸，不宜在此处久留。”

郭晓默默无言——

方免重伤昏倒在他家门前好像还只是昨天的事。

触旧神伤了一会，郭晓才问道，“你会去哪？”

“不确定”方免重新戴上了笠帽，“也许是江南，也许是边城。”

“那还会回来么？”郭晓问道。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方免无言的站着，半晌道，“郭晓，你爷爷还好么？”

“他很好……能吃能睡能撒泼依，呵，依旧是当初那个老不死的样。”郭晓谈及此不禁失落了起来，从把方免救起之日，他和爷爷就在一起医治她，爷爷疗伤，他喂药，日而久之，她似乎便成了他和爷爷一种寄念……如今看她离去，伤感之意速增。

“那便好”方免点了点头，道，“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我知道。”

“郭晓——”

“嗯？”

郭晓抬头，只见方免微微蹙眉似是为难，“你日后带着瑛子离开这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里不安全。”

“你放心吧！”郭晓含羞道，眼里烟火烁然，“我前几日已与瑛子成了亲，从那日起乡亲百里都知道她是郭家的人了，不会有问题的。”

方免沉默，一代罪臣之女能够重新洗去过往，开始新的生活，这对她来说何不是妙事。

“……郭晓。”

背影翩然，风迎起她笠纱，衣波飘漾，“好好保重。”

烁阳刺眼，眼前光斑模糊间，她的衣角已消失在拐角。

沉默的看了许久，郭晓低头，旁边药材收录薄上赫然入目两字——柳枝。

官道上，马蹄溅土尘飞扬，日靠西隐山边渐落。方免勒住缰绳，眯眼望去斜阳。广阔的道路上，金光如纸般铺在远山近景上，百鸟飞绝，雁啾孤声。广阔的道路上独立了一人一马，方免收回目光，一挥马鞭，马儿便疾驰而去。

幸得赶在天黑之前入了城，此时城内烟火高悬，烛火悠荡，喧声四起，充满了喜乐的气氛。原来，此日是百花节，人们纷纷出来踏行游玩，亦或逛花庙会，盼求个好姻缘。

见此良辰美景，方免不禁放满了速度，慢慢悠悠的走在街路上，道路四旁摆摊落位，摊上人皮面、红葫芦，各奇物样多不胜数。而旁人流如水，欢声笑语，好不亦乐乎。艳红的灯笼挂在长廊桥坊，马蹄踏着一路红摇曳光进了客栈。

店家小二见她普一进店，便有眼色的赶了过来，讨好笑道：“客官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

利落的翻身下马，缰绳一扬落入小二手中。小二接过缰绳，再次问道，“那客官要不要来坛女儿红？”

方免回头，小二讪笑着解释，“咋家老板今日为了庆祝百花节，凡入店的皆送三坛女儿红。”

思量了一把，“给我一坛。”

“好咧！”小二咧嘴一笑。

方免转身往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