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沛然一下课就跑到了活动室。距离发现那个鬼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是他已经受够了。晚上脱光光洗澡的时候，他在身后傻笑。早上刷牙洗脸的时候，他也在身后傻笑。吃饭的时候傻笑，上课的时候傻笑，走路的时候也在傻笑。叶沛然此时才发现，学校里竟然有这么多镜子。

“真的吗？”刚走到活动室附近，叶沛然就听到师姐的尖叫声，会长的到来大概令她相当兴奋。

叶沛然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情形跟他第一次走进这里时差不多，只是桌子上多了两大袋零食。会长灵巧地将一粒花生抛到空中，小虎敏捷地飞扑过去用嘴接住，两个人简直就像动物园里的驯兽师和猴子。

“当然是真的。越是那种喜欢买超大的房子，开超夸张的豪车，还去健身房把自己练得肌肉超群的男人，就越有可能那方面不行。你看那个人拍的电影就知道他是怎么看待女人的――最理想的女人就是牵线木偶，凡是有灵魂的女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悲惨，不是死就是被用暴力驯服。”会长说着翘起一边嘴唇，不屑地哼了一声。

师姐崇拜地使劲点头。“我最讨厌他的电影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得奖的。不过周围有好多男人都喜欢，我完全无法理解。”

“最好不要跟那种男生交往哦，那种人只把女生看做战利品而已。即使追你的时候摆出低姿态，整天山盟海誓，那也只是为了胜利而付出的必要代价。战利品一旦到手，除了炫耀之外就毫无意义。”

“哇，会长超厉害！”师姐居然拿出小本，认认真真地把会长的话记到了本子上。写完以后，她看了一眼手表。上课的时间到了。她收拾了一下书包，春风满面地跟大家告别以后，离开了活动室。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夕照将桌椅书柜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会长瞟了叶沛然一眼，一转身坐在了沙发上。他倾身向前，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叶沛然，表情里有高度的专注。被容貌精致的男人注视着，叶沛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衬衫下摆。

突然，会长发出一阵爆笑。“你身后那是什么呀？”他边问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

“大概是鬼吧？”叶沛然低声回答，心里却怀疑这件事有没有那么好笑。

“怎么搞的？”会长笑得捂住肚子，“你该不是去废校舍了吧？”

叶沛然摇了摇头，他都不知道学校里还有个废校舍。“可能是在图书馆的时候，我想借本书，结果被笑了。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后。”说着，他不由得看了小虎一眼。嘴里塞得满满的，左手拿着一条炸鱼，右手拿着一盒牛奶，八成一直都在吃个不停，没有跟会长说清楚。

“图书馆？你这家伙的兴趣该不会是读书吧？真是无聊透顶。”会长总算停止了笑声，可是又开始批评起叶沛然的兴趣爱好来。叶沛然本来就觉得自己无聊透顶，也从来不打算有趣，倒觉得无所谓。比起这件事，他更担心自己身后的问题。

“这个，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叶沛然指着自己背后说，“贴个符，念个咒语之类的。”

“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会长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提议，“想要摆脱这玩意，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就看你能不能找对方向。”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他不想要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他想要的是明确的一步一步的指引。

会长耸耸肩，稚气地撅起嘴。“怎么说呢，鬼这个东西，一般只要送它回到它应该呆的地方，它就不会烦你了。这玩意不具有实体，只能影响而无法创造。”

叶沛然如堕五里雾中，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的意思是，你一定曾经见过他，所以才能看到他的样子，也一定听过他笑，所以才能听到他笑你。他跟你说过话吗？”会长仰着头问道。

“没有。”

“那你应该没听过他讲话，所以他也无法对你讲话。”他摊开手说，“你看，鬼就是这种东西。那些说被鬼附身才做了坏事的人都是胡说八道，不存在于你心里的念头，鬼是无法灌输给你的。”

是啊，无法灌输。但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学校有学生上万，他可能曾经和那个人在走廊擦身而过，或者同在一个洗手台洗过手，甚至上过同一堂课。他虽不是特别活跃的学生，但光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不止一二百。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个人。

“干嘛愁眉苦脸的？”会长轻快地说，“我们查明他的身份，送他回去就没事了。”

“地府吗？”叶沛然小声问。他可不想亲自到下边去，把粘着自己背后的东西亲手交到阎王手里。

这次三个人都笑了，小虎甚至连嘴里的饼干都喷出来了。“你要怎么去地府？坐电梯吗？”会长笑着挖苦他说，“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吗，书呆子？”说完，他起身点亮了电灯，并吩咐小虎拉上窗帘，接着自己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杰――西――”会长突然对着走廊大喊一声。

不到两分钟，杰西就出现在了门口。他头发乱蓬蓬的，好像刚睡醒一样，衬衫的扣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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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要查的。”会长指着电脑前的椅子说，杰西顺从地坐了上去。看不下去杰西的乱发，会长拿出一把梳子，熟练地帮他梳理。“查查三年内这所学校里有没有学生死掉。”

会长站在杰西身后，两臂垂在他胸前，轻轻解开他系错的纽扣重新系好。这个姿势暧昧至极，看起来就像会长从身后拥抱杰西，令叶沛然不禁对他们的关系起疑。

“为什么要查三年内的呢？”叶沛然看着杰西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问。他很佩服会长的逆向思维――既然已经变成鬼了，那个人不可能还活着。

会长吻了杰西的脸颊一下，随即离开他身后，回到了沙发上。叶沛然看得一愣一愣，小虎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t恤，”会长说，叶沛然猛地转过头，“它t恤上的图案是三年前十月上映的一部动画片里的人物。”

一时间叶沛然无话可说，房间里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和小虎的咀嚼声。虽然面对了那家伙一整天，叶沛然却没仔细观察过。不，这样应该才是正常的，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怕鬼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那家伙还贴在自己背上。

“有了。一共二十三人，其中十五人跳楼身亡，四人死于意外，两个病死，一个上吊自杀，一个割腕自杀。”杰西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

三年间一共有十七个自杀身亡的学生。叶沛然从来不知道这个学校里曾有这么多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死亡跟这个地方是那么格格不入，这里到处都是年轻的生命，朝气蓬勃，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是忽然间，死亡就来到了叶沛然身边，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看看有没有书呆子身后的那个。”会长轻描淡写地说。

杰西又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叶沛然转过身，让杰西能够看到正面。小虎终于有余裕关心一下周围发生的事。他咽下嘴里的薯片，拿起一块蛋糕，塞进了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叶沛然的嘴里。叶沛然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挑了一袋牛肉干，边吃边等杰西的结果。

“没有。”杰西简洁地回答。

“没有？”会长歪着头思考，“难道不是学生？你查查看三十岁以下的工作人员和所有死在这个学校里的人。”

杰西好像黑客一样工作着，任凭会长使唤。叶沛然暗暗琢磨起两人的关系。他对这方面没有偏见，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好奇。女生之间亲一下脸颊无所谓，但是男人间绝不会这样，除非……怪不得两个人把小虎自己扔在学校里，名义上是实习赚钱，其实是想共度二人世界吧。可怜小虎这个电灯泡一点自觉都没有。

“还是没有。”杰西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差点忘了自己背后还有个麻烦呢。

会长皱起了眉头。“查查看失踪的人。”

隔了不到两分钟，杰西如释重负地叫了出来：“有了！”

三个人连忙凑到杰西身边，盯着电脑屏幕上这则标题为“极乐大学一男学生神秘失踪”的新闻。新闻的时间是去年的九月十日，恰好在叶沛然刚到这个学校没多久。新闻里附了一张失踪男生的照片，看起来稍微稚气一些，但叶沛然肯定就是黏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他已经死了。叶沛然曾在男生活着的时候见过他，可惜没留下任何印象，却比警察、比男生的家人朋友都更早知道这点。这算不算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呢？

突然，活动室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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