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摄像头拍到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北门。四十八分钟以后，公交卡使用记录显示他在自然公园站上车，在青湖路站下车。之后他便失去了所有踪迹。”男人淡淡地说着，咬了一口店里的甜甜圈。不出所料，男人露出了好像吃到虫子一样的表情，把装着甜甜圈的碟子推得远远的。这家店的甜甜圈就是有这样的功力，如果发生战争，只要把老板送到敌军那里做厨师就万事无忧了。

叶沛然也记得吴渊出了校门以后直接往西边走了。那边只有除了自然公园和一些富人住的别墅小区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像东边那么繁华，有宾馆、小饭馆和大型的购物中心。“从北门出去最多十分钟就能到车站，19路三分钟就有一趟，他怎么会四十八分钟之后才上车呢？”就算是用爬的，二十分钟也足够了。

“也许是在犹豫。”男人把咖啡也推开了，“虽然案子未结，但是组里大部分人都认定这个男孩已经自杀身亡了。他的父母和朋友都说他有一段时间情绪低落，最近突然又开朗起来，但是没人知道原因。青湖路附近有一个悬崖，很有名的，断肠崖。”

自杀圣地。每年都有不下百人从那里纵身一跳，结束自己的生命。之所以叫断肠崖，不是因为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而是因为高而耸立的悬崖下有很多突出的尖石，不少人真的摔断了肠子。

吴渊真的在那里自杀，尸体沉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可是，我那天碰见他了，他笑得很开心，一点都不像要自杀的人。”

“决定自杀的人不一定都是愁眉苦脸的。有的时候，要自杀的人反而看起来非常轻松，因为他们终于做了人生最重大的决定。”男人抬起头，看着满面困惑的叶沛然，“不过那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而且也没找到遗书。”

“但是你们也不再查了。”

“没错，我们没再继续查下去。”男人低下了头，叶沛然这才注意到，他从来没提过吴渊的名字。明明连四十八分钟这种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不可能会忘记当事人的名字。他有意回避，也许就是因为没能坚持到底而觉得愧疚。

“对不起。”叶沛然老实地道歉了。

“没关系，这很正常。对于失踪人的家属、朋友来说，这件事可能占据他们的整个生活，但是到了警局，那就只是其中一个案件而已。档案室里未侦破的案子成千上万，即使想要彻查，也只是有心无力而已。”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沛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警察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线索，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才对。男人笑着说自己还有个约会，需要先走一步，于是拿着包离开了。小虎看见男人走远，偷偷地把手伸向被咬了一口就扔到一旁的甜甜圈。

啪！会长重重地打了小虎的手，雪白的手背顿时变得通红。“不许吃人剩下的东西！教过你多少遍了，就是听不懂。”会长教训完，转身点了一份甜甜圈。

八成是男朋友不在身边，所以心情不好吧？但是也不应该拿小虎当出气筒啊，明明平时就对他呼来喝去的了。“别随便打他，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叶沛然拿起小虎红肿的手吹了吹。

“哟哟哟，你是他什么人啊？”会长阴阳怪气地问。

“当然是朋友了！”

不然难道像你和杰西那样吗？叶沛然心里暗暗嘀咕。他和会长互相瞪视，谁也没有投降的意思。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啊，甜甜圈来了！”小虎突然大叫。这场争吵的中心好像完全事不关己，一心扑在吃上。叶沛然顿时觉得自己跟会长的对峙毫无意义，对面一脸泄气表情的会长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那个……”叶沛然决定先打破冷场，“那位郑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特别像神父呢。”

会长窃笑起来。“是吧？”对八卦特别有兴趣的会长来了兴致，“他啊，以前的绰号就是神父。不过这点正好帮了他，受害者跟他交谈的话，比较容易平静下来。”

“受害者？他不是负责失踪案件的吗？”如果见到受害者，那就不是失踪了。

“不，他是性犯罪小组的。他的男朋友被他曾经抓过的犯人绑架了，他必须回避，所以才会暂时调到寻人组。他那个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办完这个案子以后就申请休假了。一年以后，那个犯人死在了废仓库里，警察在那里挖出了七具尸体。虽然没有他男朋友的尸体，但是基本上也被认定为死亡了。他无法接受，然后就辞职做起私家侦探了。”

他没想到那位警官有这么惨痛的经历，莫非那种超脱世俗的气质也是因此而来？不过想一想还真是残酷，明明自己是警察，却保护不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等等，会长刚才好像说了……男朋友？

“那个人该不会是同性恋吧？”叶沛然小声问，生怕被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老板听见。

“是啊，你有问题吗？”

果然不应该这么问。被会长一瞪，他坐直了身体，连忙否定。“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有很多而已。”他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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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恭喜你，这就是圈子，你已经是其中一员了。”会长一脸坏笑。

“我可从来没像加入过，我只是一不小心……”认识了你们这些人。叶沛然的话停在了嘴边。

会长挑起眉毛，好像看笑话一样。“那就是命运吧！”说完，他哈哈大笑。

命运？如果这是命运，那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孽啊。叶沛然简直不敢去想。自己进入大二以来，下限不断地被刷新，他才知道自己的底线其实深不见底。

最后，小虎又吃了三份甜甜圈以后，三个人才一起离开咖啡店。会长让叶沛然有时间的时候去断肠崖那边转一圈，说不定那里就是吴渊应该呆的地方。如果能这么轻松就摆脱这位背后灵，那他真是幸运得可以了。不过不管希望大不大，他总要试试才行。路过停车场时，他看到会长的座驾居然是一辆保时捷的敞篷跑车，而且还是红色的。

这是大学生应该开的车吗？叶沛然惊讶得合不拢嘴。在他的印象里，大学生的车都应该是五到十年的中古车或者超级便宜的国产车，即便如此，还个个都喜滋滋的。

“去训练吧！”小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

“哦。”叶沛然点了点头。

星期五晚上，叶沛然提前开始做明天外出的准备。既然好不容易到市里一趟，他绝对不能到一个破悬崖边走一圈就回来，要充分利用才行。去7-11买两瓶梅子酒是必需的，晚上失眠的时候这个非常有效；然后再去breadhouse买两个超大的吐司面包，只要夹片火腿，第二节课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就可以饱餐一顿了；话说现在用的杯子把手掉了，应该换一个。这样看来，明天应该背个背包才行。对了，中午的时候非常晒，帽子也要准备好，干脆再带一条小毛巾。

“你明天要进城吗？”洗完澡以后，就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的室友问道。自从跟叶沛然坦白了自己的狗血恋爱故事以后，室友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从学霸堕落成了学渣，再也没去上过自习。在寝室里，他不是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就是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便如此，室友还是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喜欢那个豪放的神秘女孩。

“是啊，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吗？”叶沛然说着，把吉野家的优惠券装进了明天要穿的裤子口袋里。

“哦……”室友毫无生气地应了一声，“你要回家吗？”

“不是，”叶沛然想了想，“我去看海。”

室友沉默了。“我也想去。”隔了很久，他才开口，“你能不能陪我去看车？我想买一辆。”

一提起车子，叶沛然就想起会长那辆超夸张的红色保时捷，不过室友应该不会买那种车。虽然不大明白，但是可能失恋的人都想找个精神寄托吧？说实话，最近室友的状态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如果买辆车他就能恢复过来，那也挺不错的。

“好啊，不过那方面我不大懂，可能没办法提建议。”

“哦……”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叶沛然开始对那个神秘女孩好奇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生，能把室友伤害到这种程度呢？首先可以把系花排除。上个学期的班会上，系花还用非常崇拜的眼神看着室友，不可能那么快就把他踩在脚底下。这个女生平时看到室友的时候，即使不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也应该是相当无所谓的。对方可能是个相当酷的女生，说不定是个朋克少女。可是叶沛然在脑袋里搜索一圈，都没有这样一个女生。

算了。他决定不再瞎猜，到了那个时刻，室友就会跟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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