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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猗兰劫·九歌 > 第二歌 蘼芜 十五

第二歌 蘼芜 十五(1 / 2)

 “薛公子,我们回去吧,天已经不早了。”小厮秦录动了动站得酸疼的双脚,终于禁不住开口了。

扬灵跪在地上,眼睛痴痴的,新翻过的黄土,青白色的墓碑,时而飘扬起的纸灰,还有那一枝挑来的弱竹,仿佛都不在他眼中。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悲苦的蚀痕清晰可见。他已经在此有两个多时辰了,一句话也不出,也不再有泪水,只是默默地跪着,仿佛一尊无生气的石像,任凭影子被西坠的斜阳拉得长长,粗糙地落在在莽草间。

“薛公子,我们回去吧,夫人在家中一定是等急了。”见扬灵久久不声不响,秦录只得放大了声音,再次催促一遍。

“哦。”扬灵终于听见了,无力地应了一声。他动了动身,似乎想站起来,却发现膝盖硬得如石头般,动弹不得。秦录连忙上来,搀着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扬灵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这座新坟,“慈姊薛泓之墓”的墨字还是鲜亮的,犹如受伤的记忆般新鲜。扬灵一抿嘴,狠下心甩过头去。

这是一片坟地,满目尽是参差的黄土堆,有的早已碑扑冢没,淹于荒草中,有的则是新鲜土色,透露着新鲜的哀情。几只乌鸦在一棵疤结的老柳树上的嘶叫,不安地将死寂的灰衣,啄得斑斑驳驳。

秦录搀着扬灵,一步接一步地走着。今天是泓儿下葬后的三七,扬灵要求来上坟,泠梧不放心他一个人来,便叫秦录随着他,临行前还对秦录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扬灵看好,才纵了他们去。

现在,总算是往回走了,秦录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从镇淮门进来,周围的气氛完全就恍若隔世了。坟地里沾上的阴冷气在傍晚扬州灯火次第点上的绚烂中,如一缕灰烟般散去。

秦录很是兴奋地看着这街边夜市上摆着琳琅满目各式玩意,听着勾栏瓦舍飘出柔曼歌声与躁动笑声。十七岁的他正是向往着这一番的热闹,而这是那幽谷仙园般的园子从不沾染的热闹。他一路走着,被那一路的喧嚣撩拨得心花怒放,几乎忘了身边还一瘸一拐地走着一个人,在这个人哀戚的眼神里,烟花灯火都只是一团无谓。

“喂,喂,让开,让开!”几声霸道的呵斥声打破了这歌舞升平的怡然,只见几个泼皮,戴着尖帽,穿着青素交领袍,蹬着白皮靴,咧着嘴,驱赶着街上的行人与摊贩。他们身后,是一顶八抬的轿子,描金蓝绸轿身,攒宝珠轿顶,一看便知轿内坐的定是非凡之人,加之走狗们的凶恶叫嚣,路人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纷纷向路边躲避。

一个挑着馄饨摊的老头正舀出一碗热烫烫的馄饨准备递给一个客人,而见了此状,那客人先自闪了,老头端着馄饨,直面面地对着那凶神恶煞般的泼皮,受了一惊,失手打碎了碗,馄饨热汤全倒在了穿草鞋的脚上,疼得翘起脚直叫起来。

“这死老头,见了赵九爷的驾还不快避!”几个泼皮冲上来,不由分说,对那老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把馄饨摊也翻了,热锅汤满地乱淌。

“什么事,这么不安静?”一个尖利而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轿里不耐烦地传出,接着,那绣金的轿帘动了一下,伸出一张脸来。

在恍惚间被秦录拉到路边的扬灵,他全身的血液被这张脸所激发了!

这是一张三十多岁的男人的脸,青白脸色,溜眼下垂着两个眼袋,一只鹰钩鼻,两片薄嘴唇显出血气不足的样子。

扬灵至死也不会忘记这张脸,万世后也要诅咒这张脸!

而这张脸此时的表情是如此的餍足和慵懒,仿佛刚从一场烹龙炮凤的宴会上下来,他如此轻蔑与不屑地睥睨着轿外的一切,仿佛在看着一群卑微的蝼蚁。当时,他也正是这样一副表情,正是这样!

“回赵九爷,是个呆老头挡道,小的们已把他收拾了。”一个泼皮凑上前去答道。

“嗯,麻烦。”赵九的眉毛抽动一下,现出一副厌恶的神态,一放轿帘,说:“快走!”

老头还在角落里呻吟,华丽的轿子重新抬起,准备离开。在街边惊惶地看着这一幕的行人们似懈了一口气,安然地要目送走这闯进他们生活的一幕。

“赵九,你停下!”一声厉呼却一下子提起了众人即将落下的紧张心情。众人纷纷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循去,只见一个十几岁的素衣少年,直辣辣地冲到那顶描金蓝绸轿前,怒睁着眼。

立即,一个僮仆模样的少年跟过来,着急地哀求道:“薛公子,你定是认错人了,莫乱闯事,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就是烧作灰我也不会认错。”少年却是一字一字地狠狠地说,“赵九,你出来,你还认得我么?”

“哪里来的莽小子,长了个狗胆就敢包天了,竟然敢挡我们赵九爷的尊驾!”一个泼皮上前便抡起了醋钵般的拳头。

“哼哼。”轿里飘出了两声冷笑,接着,那张脸又浮了出来,“我道是谁呢。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小冤家,你那如花似玉的姐姐在哪里,拿来再给爷玩玩,我倒有些想她了。”说着,便掩着嘴假笑起来。

扬灵气得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指节在格格地响。这可把秦录给吓坏了,一个劲地扯着扬灵的衣袖说:“薛公子,我们快回吧,快回吧。”

扬灵却毫不理会,他的两眼直直盯着赵九那青白色的长脸,狞笑、蔑视、怒喝……一桩桩记忆翻腾出来,便是他,便是他,一切厄运和苦难都是因为他。多少个白昼和夜晚,扬灵恨得咬牙切齿,恨得肝胆俱裂,而他,却在逍遥,在享乐,在醉生梦死。报仇,必须报仇,哪怕拼得一死!

扬灵横下了心,眼中喷出血来,他喝了一句:“赵九,我和你拼了!”便不顾身地冲了上来。

立即,腹部一阵剧烈的撞击之痛止住了他。这一脚是如此猛烈,使扬灵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似被击碎了,他捂着肚子,弯下腰去。接着,一记黑拳又重重落下,他的眼前黑影一闪,头疼欲裂,倒在地上。

拳脚如暴雨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情地击打在他的身体上,痛苦使他睁不开眼,无法动弹,而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犹如刀子般剜在他心上:“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你长记性。今天再不记性好点,小冤家,你就陪你的死鬼老爹去吧。”

“呦呵,赵九爷,这么多个人欺负个半大小子,恐怕不是好汉所为吧。”一个声音传来,忽的,扬灵感到身上所遭受的拳脚止了。他睁开眼,赫然见到一只正要砸到他身上的拳头被另一只骨节粗壮的手所牢牢把住,一点点扳回。

那个拳头的主人涨红了脸,努力要挣脱那只半路杀出的大手,可任他使出吃奶的劲,那大手却依旧如钳子般扼住他的手腕,使他动弹不得。

“啊,大公子,您来了,太好了!”秦录欢快的声音传到扬灵耳里。大公子?莫非这就是他尚未谋面的秦府的大公子秦筝?

扬灵挣扎地站了起来,这下,他才看清来人的模样。这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方脸阔口,唇上拉喳一些胡子,歪戴一顶头巾,身着一件沉香色湖绸长衫,没有系腰带,脚上趿拉着便履。他扼着泼皮的手腕,脸上却淡淡挂着一丝笑。

“我道是哪个,原来是秦大公子。怎么了,今日秦大公子到我这里试试手气来了?”那赵九认出了来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要试手气哪敢上赵九爷您跟前来呀,只是看到您手下恁没志气,要练练拳脚也要找些壮汉,哪能像这专挑老弱的下手的,这样下去,恐怕要坏了赵九爷的名头,我是替九爷您担忧啊。”秦筝放下泼皮的手,拱拱手对赵九说。

赵九本不欲耽搁,见秦筝还算客气,便找个台阶下,说“哼。承蒙秦大公子关心了。这个小子是个呆货,尽会招惹人的。我也不欲理他。我今日是赶着要去福清楼候我干爹他老人家,于是手下兄弟性急了点。既是秦大公子这般说了,便看在大公子面上,且饶这条小命。今天是没空与秦大公子叙话了,改日再慢慢聊吧。”赵九没耐烦地放下了轿帘。

“赵九爷既然有急事,那就请便了。”秦筝作了个揖,闪到一旁,赵九的人便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看他们走远了,秦筝过去一把拧了扬灵的耳朵:“你这小子,胆子倒不小,一个人要和那么多泼皮无赖拼命,你有几条命够拼的。”

“见了仇人不拼,那苟活着算什么!”扬灵忍着痛,犟着说。

“呵,你小子,有点意思啊。行,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走,上楼喝酒去。”秦筝一拍扬灵的肩膀,扬灵却“哎呦”一声,“怎么了,刚才被打伤了?”秦筝扶着他问。

“不碍事,小伤。今天蒙秦大哥相救,秦大哥是个爽气人,这朋友我薛澈也交定了,今日便和秦大哥不醉不休。”扬灵也豪迈地说。

“啊,公子,夫人要我快点把薛公子带回去的。”见秦筝要把扬灵带走,秦录急了,上前拦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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