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相公，你说这该怎么办呀？”范氏用帕子抹着眼睛说。

“你问我，我问谁去？事情竟会闹到这地步，可如何收拾？”昭意烦躁地在房内踱来踱去。

“你妹妹不是说知道的人都封好口了吗？到底是谁泄了出去？这下弄得半个扬州都晓得了，在背后指指戳戳，不知说出多少难听的话来。那万家的人也听到了，吵着要退婚，这婚一退，旋儿的婚事也毁了，以后也嫁不出去，只好老在家里，我可怜的女儿呀！”范氏唠唠叨叨地，又哭了起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泠梧说是封好口了，但她家下人那么多，园子里走来走去，难免不看见，出去乱嚼舌根，谁知道呢？”昭意无奈地说。

“都是你，不早点把旋儿接回来，若早回来，也没事了。你楞说怕万家人看见旋儿这个样子不妥，留在你妹妹家几日，这下好了，没看见也听见了，比看见还遭。”范氏抱怨道。

“你别老怨我好不好，我心里还烦着呢。这毁的不仅是旋儿的一辈子，也是我的一辈子好不好。好容易攀上这个亲，现在全完了，我也老在家里了。”

“你还说，若不是你官迷心窍，要把旋儿嫁给万家，才惹出这么多事来，你还抱怨哩。早知道如此，随便把旋儿嫁到一个相熟人家，或者，就嫁给筝儿，也比现在强千倍。”

这话却似激起了昭意的心思，只见他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说：“你说的没错，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什么，你有主意了？”范氏抬起泪眼。

“嗯，现在旋儿这个名声，怕是不好嫁出去了，何不就嫁给筝儿，好歹是亲戚，面子上也照顾点，况且他去年还来提过亲，大不了少要他些彩礼，嫁出去完事，反正也是自己妹妹家里，也放心。”昭意打算着。

“呸，你还真想得出来。上次你明白地拒了人家，现在出了这事，又是人家清清楚楚的，你倒贴上门去，你也好意思去说，谁愿意捡这便宜绿帽子戴？”夏范氏不以为然地说。

“不妨。我妹妹好说的。只是妹夫脸硬口毒，但他是个爱捡便宜的主，有这样的大便宜可捡，豁出去我们不要彩礼，倒贴嫁妆总可以了吧，或许他也会允下来。”昭意却颇为自信地说。

“要说你去说。这种事，说出来就丢人。”范氏甩甩帕子，朝里坐去了。

昭意自己忖量一番，觉得可以，便去内室换了身衣裳，叫夏章备轿，便往秦府去了。

到了秦府，在门口却被拦住，说是老爷在家会客，不许令外人进去搅扰，问是什么客，却也不说。昭意往门里瞅，却是看见轿厅里停着几顶蓝绸轿子，几个虎背熊腰的人在旁边守着，便徒在门口生闷气，立了许久，才见着几顶轿子出来，各自去了。

昭意这才进了门，问得秦复在展鸿堂，便去了。双方饮茶毕，秦复才说：“内兄此次来，有何见教？”

昭意呷着茶，想一想说：“许多日不见筝儿了，不知他这几日可好？”

“哈哈！”听了这话，秦复却笑起来了，“内兄闲得无事么，怎么关心起我的儿子来了？”

被他这一笑，昭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他好歹是我的外甥，旋儿已经多蒙妹夫照顾了，我关心一下筝儿也是应该的。”

“那我倒要谢谢内兄了，倒还把我的儿子放在心上。”秦复意味深长地看了昭意一眼。

昭意忙喝起茶来，良久，见秦复也不说话，只低头喝茶，却是尴尬，想想自己此来的目的尚未说出，不能白走这一遭，只好硬起头皮说：“上次也是我糊涂，生生拆了筝儿和旋儿的好姻缘。如今看来，还是这一对孩子比较般配。筝儿年纪也不小了，依我看，竟是这样定下来也好，不知妹夫意下如何？”

“哦，内兄说定下来什么？”秦复故作不知地问。

“当然是筝儿和旋儿的婚事啦。”

“呵，内兄也太会开玩笑了吧。”秦复冷笑着，“前些日子，是谁说不般配来着，可到了今日，又活生生地般配了。看来这月老也可休息去了，这人间的般不般配只在内兄的一张嘴。”

“我这不是，开始没明白么。我也是上了当了，谁知道那万老爷的岁数和我差不多，旋儿嫁给个够当爹的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啊。还是筝儿这孩子好，两人从小又一处玩，一处长大的，自然合得来些。旋儿这丫头，不是我夸，人还是孝顺伶俐的，定会好好孝顺你。放着这大好姻缘，就看妹夫您一句话了。”

“哈哈哈。”秦复大笑起来，弄得昭意浑身不自在，巴巴地看着他。秦复笑完了才说，“这番话怎么听得忒耳熟，原来与我那日说的恰是一对儿，可笑得很。”

见他这样说，昭意知他还记着当日之仇，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了，只好说：“妹夫笑也就笑了，这亲事……”

“内兄这根高枝，我秦家这种小门小户没根底的，怎么攀得上？就算内兄厚道，不嫌我，我也不该给脸长脸，坏了内兄家的清白家风啊？”秦复斜着眼看着昭意说。

“你！”一听这话，昭意的脸即时紫涨了，却是说不出话来。

“呵呵，还请内兄另择乘龙快婿吧。我们筝儿是没这个福分了，我也只好为他另定了门亲事，不日也是要去迎娶了。”秦复最后翻出了底牌。

受了一场气的昭意，现在知道这条路也完了，无奈，他只好站起来，拱拱手，说：“好，好，恭喜了。”便一甩袖，出去了。

“内兄，不送了，改天来我家喝喜酒啊！”秦复在他身后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