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望,那黑玉般的目光超绝出尘,却不想这不经意的印象会让子禅夜夜难眠,一眼印象,不料万象,缘来是劫,唯有应劫。
座上的小不点,神色静默,闭目养神间一手藤枝若有若无的晃动,说不出的恬淡潇洒,想来于他们而言,恬淡自若早已是常态,是了,常胜将军又有什么可焦躁的,不像自己……藏谷自知是外籍弟子,所谓的下山试炼不过是跳梁小丑一样哗众取宠,神机大会真正的重头戏何曾轮到他们这些外人分杯羹,那些真正的主角,帝临万象般,都是悠闲地看着他们的猴戏罢了。
神机坛外一圈圈的观礼席延展到几十层的云雾里头,云泽华盛的比先前不知浓重了多少倍,四海八荒,六界仙魔,里三层外三层,虚席不待。这便是他们的阵仗了,不过是一个自娱自乐的由头,就可以让天地瞩目。
神机大会无论十年期大三年期小,每届总分为两个篇章。前半段总是众人斗法,遑论神仙妖魔,本山外籍,有志者皆可参加,后半段就有身份局限性了,皆是由三尊十老的弟子组成,名为比赛实为群殴。
这边推杯换盏,杯盘更替,那边神机坛内十长老的弟子已经悉数上场,摩拳擦掌准备上台开殴。抽签分组一落停,便两两一组欢快的厮打起来。真不愧是擅长“逃避”与“通信”的风君弟子,在雷君众人的雷霆之攻下,冰封遁地逃得倒也完全。雷君向来以暴制暴,弟子们也都是抄着奇门遁甲一路阵法快攻,风君几近五行弱化,烟沙满天,陡然一个冰龙腾空声声落下砸断了雷君的城防。
一边观礼台上,不少半仙半魔被震得重伤跌落。本来嘛,一行天机子在场地内全心全意的打架,那还顾得上体恤有害无辜。不少仙魔仗着自己修为甚高,半分保护不曾,生怕光罩模糊了精彩,皆是目光灼灼的关心场内瞬息变化。
连同那上首的人,悠闲地单手喝茶,悠闲地闭目闲话,仿佛一会即将展开的不是拼杀。
多颜踌躇的将视线移开,“你这是看上谁家娘子了!”
“庸脂俗粉,三哥不曾瞩目还盼望着我慈眉善目一把?”
“哼,就你那张嘴。”
“三哥调教的好。”
“我到不觉得。檀弓,是你功夫不到家冰库里蓄不住冰,还是他们大手大脚惯了,这都几场了,还没霍霍够呢!”
檀弓摆摆手,依旧慢慢品茶,“别问我,你问他!”
子禅半闭着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老头子诓我搬冰,一不留神搬多了,前几天买了雨君一个人情。”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缓缓道,“你快尝尝这茶吧,老头子藏得严实,我今早又去采了些来,你不喝,臭木头都快喝光了!”
多颜不置可否,细品了一杯,如此说来,果真是千年寒冰的雪顶蕊,臭小子费心了。
奔波在外,俗事缠身,自他入门至今,相处的日子也是极短的。每每回山小憩,总能见他围着前后打闹,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叫的人心里生暖。前几天又学着印起了宣纸,捎给凤愿的那一卷让他着实高兴了几天。之前多颜还心存疑虑,以为简一把半大的小子拘在山上是恐生什么事端,如此看来,也只是添了个弟弟,而他们之间,也理所应当亲密无间。
其实不下山也挺好,就这样在山上呆着,慢慢长大……
多颜一回神看到檀弓坐到自己身边,一回头,发觉他将已经睡着的子禅放到两人合并的椅子后,檀弓与他并坐着,旁人一时竟无法发觉座上的异动。
然而,子禅恍惚中飞起的一脚还是踹动了檀弓稳坐的身形,他将将坐住,眼风扫到子禅不安生的模样略略皱眉,不留意的抛出一对机工盒,一只折扇轻摇,一只头顶安神香,自觉的万无一失,可子禅还是不给面子的乱晃,这到底是哪不满意了?
舜华一言不发,腾出一只手掏到子禅脑后,躁动不安一扫而光,两只小手分别拽着舜华的两只指头,安享梦乡。
舜华传音道,“一会还是各打各的?”
多颜和檀弓收起了淡笑,皆浅浅的向对面一扫。
梟落师叔的的徒弟有寺邡,攸恒,晏珖三人,司陌师叔家的有绣橙,觥多筹,恭青芒三人。寺邡年初就已下山,若是凤愿不走,算上臭小子也将将是五打五,而今只怕是……
“臭小子连这个都摆不平,半年里头你也真是吃白饭的!”多颜顿时有点上火,统共就你舜华一个顶用的在山上,人都被东来抢走了也不管,这时候担心有什么用!
“二哥你也真是,推演沙盘再好又有什用。”
舜华泯了口茶,淡淡地说,“我只是怕司陌师叔输得太惨跑去找师父哭……”
二人一个踉跄,不用子禅踹,自己都差点摔下去,这孩子半年不见,都能让这木头疙瘩说出这种话来?怎么感觉大哥附体了?
“上次师叔哭,我们少了个师妹……”
檀弓和多颜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舜华二哥冷是冷,终归不是大哥说话如春风拂面刀刀剜心,人家是走心的,讲的不是冷笑话而是真心话啊!想那司陌座下的绣橙,本是天界里头数一数二的继承人,司陌一哭,不也哭得师父让了个徒弟,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屁话,到他们师叔这,是不要太会哭了!
“那我跟她打!”
子禅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整个人趴在多颜的背后,手脚并用猴子一样的冒着小脑袋,“我跟他打!”心里嘿嘿的,三哥明显是接受他了嘛,又多了一个好哥哥,心里美滋滋的脑袋也不忘蹭蹭多颜的脖子。
多颜一把把他捞在怀里,“你可真会挑,那可是个威风婆,天上战神的女儿!”
“怕什么,打赢了又不会赖上我!”
“哟哟哟,真以为自己貌比潘安了?人家看上的是那位!”
子禅看了看檀弓指的舜华,又瞧了瞧他在袖袍中的手,笑着问,“二哥要是觉得今早的沙盘解得好就让我去会会那母夜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