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折煞师弟了,师弟自出世不足百日,所食之物也不过山下玉米地尔尔,此餐颇为精致,温汤一盅,却犹如白鲫过江,小蝶三道,却蕴尽时令,师弟此前再也没有见过更好的了,想必是有心人特意做的,想必那人……”
“我说了,是赢来的,愿赌服输,公平买卖。”说罢,审视下小豆丁,又续道,“你真的大好了?”
“师兄,就是头猪睡这么久他也是想个身的……”
先是一惊,后是一静,随即爆发的大笑吓了小豆丁一个机灵。
大师兄虽好心带他四处走动,可他现在摆弄着那两个机关盒就是一肚子气,笑笑笑,笑个鬼啊!
两个小盒子触手升温,好像有生命一般,拨动开关,果真拼接出两个木头人来,端衣汲水,束发提靴,聪明灵动还不失乖巧,一时的不快早让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在房内跟两个木头人玩了一会他才恋恋不舍收了盒子出去。
门扉轻启,“大哥,怎么样?”
光影流转,浩瀚的冰云乘风散去,凌音轻响,空谷回响。
“师兄?我是想。”小豆丁满怀歉意,一时玩蒙了让师兄在外面等这么久,本想拉个关系套套近乎,没成想,师兄,傻了……
“为何叫我大哥!”
“……然,师兄来看我,定然是晓得我是师傅那日收的徒弟,是天来子,是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之人,师弟一时口快,下不为例。”
“是要下不为例。”但见小豆丁仿佛身形一颤,然而面上仍是极顺从极悔悟的形状,便缓缓道,“天机重礼,你上山甚是热闹,若是要旁人听了去,难免落人口实,私下里叫叫也未曾不可。”
小豆丁立马云开见日,欢喜的晃着他的云袖,又叫了几声大哥。
“不过,终归不能一只无名无姓下去,晋拜师礼前,总归得有一个名号带一带。”
小豆丁一脸狐疑的看着大师兄。
“小恭?”
小豆丁浑身一个机灵,兄友弟恭,但他诚然觉得这名字委实,委实粗旷了些,跟他外秀内敛的逍遥设置不搭。师兄淡然一笑,神思凝结,又道,“天来子,不知来影,不知归踪,不知……恭不知,如何?”
“不知,谢兄长赐名。”
“不知,以后你就是我昶简一的弟弟,我定会护你一世长安。”明明是极平和的语气,掷地有声,好像指天为誓一般,坚实地落在心底,喷薄着无穷的力量。
恭不知,这是他的名字。
昶简一,兼善天下,无不通畅,故谓之畅,昶与畅同,昶简一,他的大哥。
今后,他再也不是无名无姓孤苦伶仃的人了。
“喏,不知,那边就是藏书阁,于你而言,只告诉你这一处便足够了。”
雕梁画栋,云台楼阁,昶简一领着他走过九曲回廊,恍恍惚惚看见一坐高耸入云的空中建筑。不知不觉他们已然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方才走在大哥身后不觉得,现在低头一看,九曲回廊下深不见底,飘荡的全是幽冥的黑暗,祖宗啊,这个藏书阁是深不见底,高不见顶啊!腿一软就向昶简一怀里栽去。
昶简一嘴角一松,笑道,“怎么,这就累了!”
“累了……累了……礼典看的我头痛……”
简一瞧了瞧驮着礼典的机工盒,轻轻拍了拍不知的后背,“天机山是礼乐之乡,极重法典礼志,立法制礼,令各顺其宜。”
“礼者,体也。常用,不可须臾惰也。”恭不知撑起身子,倾身拱手,似顺风拂柳,清荷颔首。“师兄在上,受不知一拜。”
简一轻身将他扶起,顺执了他的小手,“好弟弟,歇够了?”
“嗯,我劲头足着呢!”
在简一和煦的眼风里,空谷凌音循序渐进,遒劲的手指忽而远指忽而近点,蓬勃的天机山一经在他的指点,仿佛在不知面前开花生树,是一副长活了的山水画。
人情有哀乐,五行有兴灭,尊卑有序,上下有体。王者行礼得天中和,礼得,则天下咸得厥宜。阴阳滋液万物,调四时,和动静,天机山礼乐法治纷繁叠重也逃不过一个“治”字,不然上下其手,一人一个做派,不等治世救世就先灭世了,可见,无规矩不成方圆啊!
一颔首一抬眉间,流云,流光,相闻相望。
天光石火,一道天雷将他劈到世间,空携冥冥所知,却是镜花水月,连起初的温饱都要靠穷书生用棒子解决。或许,一如相生所言,这是是非来处,更是是非去处。在师傅师兄的指点下,他会知道的更多,看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