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直接去火车站货场。”
徐军摸了摸怀里的货单,眼神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
“明天早上,美国人的代理就会在那接货。这三万美金,咱赚定了。”
然而,徐军并不知道。
就在他抵达省城的同时,黑山县的陈峰接到了一个电话,得知了行动失败的消息。
电话那头,陈峰沉默了许久,然后狠狠地摔碎了听筒。
“徐军你他妈是铁打的吗?!”
省城,火车站货运东场。
省城的夜,和靠山屯那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截然不同。
这里的天空是被地上的光映红的。
巨大的蒸汽机车头喷吐着白烟,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拖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车皮,在铁轨上发出况且、况且的巨响。
探照灯的光柱在货场上扫来扫去,将飞舞的雪花照得如同银粉。
那辆满身泥泞、保险杠上还带着撞击凹痕的解放卡车,在一阵刺耳的气刹声中,停在了货运站的大门口。
“哥……这就是省城啊?”
二愣子双手扒着方向盘,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看着远处大马路上那挂着两条长辫子、嗡嗡跑着的无轨电车,还有路边国营饭店闪烁的霓虹灯招牌,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把嘴闭上,别像个刘姥姥似的。”
徐军整理了一下衣领,把那件带着硝烟味的军大衣裹紧,推门下车。
此时的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刚才在黑瞎子岭杀伐果断的煞气,反而像是个见惯了世面的老采购员。
他走到门卫室,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货运单,还有一包大重九香烟。
“同志,辛苦了。我们是黑山县来送外贸货的,这是省外贸厅批的条子。”
门卫大爷接过烟,借着灯光仔细核对了介绍信上的红章,又看了一眼徐军那辆惨兮兮的车。
“豁,这是刚从雪窝子里爬出来的吧?行,进去吧,停在C区3号库。明儿一早外贸的人来验货。”
车停稳,办完入库交接手续,给车斗贴上封条。
两人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那500把弓,现在安安稳稳地躺在国家的仓库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抢不走了。
出了货场,二愣子还在那东张西望,看见个穿着呢子大衣骑自行车的姑娘都得扭头看半天。
“哥,这城里的姑娘真带劲,大冬天敢露脖子。”
“那是围巾。”
徐军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走,先找地方住,然后吃饭。”
他们没去住那些看起来气派的大饭店,而是找了一家离火车站不远的铁路招待所。
这年头住店必须要介绍信,而且查得严。
前台的服务员大姐看了一眼徐军的介绍信,“黑山县猎风者体育用品厂厂长”,态度立马好了不少。
“二楼203,双人间。有暖气,开水去走廊打。一晚上一块五。”
进了房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不是火炕那种燎人的热,而是暖气片散发出的那种均匀、干燥的烘烤感。
二愣子摸着那铸铁的暖气片,一脸稀罕:
“哥,这玩意儿真神,不用烧火就热?”
徐军把行李扔在床上,脱下那双沉重的毡疙瘩,活动了一下脚踝。
“以后咱家盖楼,也装这个。”
安顿好,肚子就开始抗议了。
这一天,除了早上那顿飞龙汤,两人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更别提中间还跟那三个劫匪干了一架,体力早就透支了。
招待所楼下就有个国营的小吃部,还挂着昼夜服务的牌子。
屋里热气腾腾,几张油腻腻的木桌,头顶吊着个大风扇。
“同志,来两碗鸡汤馄饨,要大碗的!再来半斤酱牛肉,四个烧饼!”
徐军把粮票和钱拍在柜台上。
不一会儿,两大海碗馄饨端了上来。
皮薄馅大,汤里漂着紫菜、虾皮和香菜,滴了几滴香油,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