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婢纷纷行了家礼,倒叫水母阴姬这个抛家之人手足无措。
霍家的亲戚里面,以西方玉罗刹一支最令人吃惊,这人邪性难驯,离经叛道,背离道家心法,练得似人似魔,姓氏抛在脑后,儿子扔给旁人。
光他一个人已经将无数武林豪雄玩弄于鼓掌之中,偏偏他还有一个多智近妖的妹妹,不但远离道家正统,还一门心思亲近佛家。
他们本来一胎双胞,造化弄人的是哥哥玉罗刹男生女相,因相貌妖媚动人,雌雄难辨,手段毒辣非常,人送外号玉罗刹;妹妹水母阴姬女生男相,英武不凡,因水下功夫精绝自号水母。因着这个心结,两兄妹感情淡薄,早已经忘却对方。两人性格相似,同样是根本无法捉摸,脾气更是喜怒无常,既不明是非,也不辨善恶,行事全凭喜恶,此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喜爱美女,因此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不会武功,容貌过人的侄女嫦君。
所以之前神龙蛇雪儿一直是被玉罗刹养大,还派它出来解救霍甯。
这次海上迷途,玉罗刹已经调集人手搜寻她的下落,可惜嫦君不会武功他没有见过她陡然消失的情况,加上他那个被扔到一边的儿子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水母阴姬因为在霍家被养大,神女村女子众多身份尊崇,竟将她养成了一些不为人道的癖好。因为被嫦君的母亲发现,羞愤之余偷偷进了禁地,让她偶然到了此处。
因为她神功已经大成,此时大旗门的人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她自号“水母”建立起神水宫,在江湖上凭空崛起,只是惜恨无缘和日后夜帝一众高手、当世第一大英雄铁中棠一争短长。
陡然见到老熟人,实在令人吃惊。
虽然曾经指点过石观音穿越生死隧道去了神女村,知道一切均安,难免心中还是动容:“宝琴?”待将这八名女子按特征一一对号入座,“彤管、金笛、锦瑟、玉箫、银笙、琵琶。”看到锦瑟时莫名多停留了片刻,“这就是新的锦瑟?”新人早就换了旧人。
宫南燕嫉妒地看着水母阴姬走下高台,任由宝琴走到自己身边,低声道:“嫦君主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了小主人,只是她如今昏迷不醒,不能来给您请安。”
阴姬道:“哦,是什么样的病症?”
宝琴忙将这些时日的遭遇娓娓道来,阴姬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她沉吟良久:“容我好好想想。南燕带客人们下去休息。”
当年嫦君的母亲当着阴姬的面,仗毙了与自己有情的锦瑟,彼时阴姬的出走多少有些想恨不敢恨。如今时光流转,已经有了新的人替上了她的位置,阴姬豁然发现自己早已将前尘放下。可是没了恨,自然淡了情,阴姬对是否要救霍甯还有些踌躇不决。
且不说雄娘子再一次伺机溜走,柳无眉发现自己没有中毒反而沾上了毒瘾,也不管楚留香等人的疑惑不解。
多年未见,阴姬和宝琴自然要先叙旧。
只听宝琴先开口道:“昨日乍见夫人,欢喜之下忘了问候,不知小公子可好?”宝琴成过亲,颇善妇科,一眼看出阴姬有过生育。
方才还神闲气定的阴姬眉宇间竟带上了妇人的清愁,她颇有男儿磁性的嗓音也转出几分柔情:“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已经死了。”
宝琴面露哀色:“请夫人节哀。不知孩子的生父是什么人?”
阴姬威严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道:“他今日也在人群中。”
宝琴道:“今日甯主人的事情,夫人似乎有些为难。”
等锦瑟和玉箫婉转打听出来水母阴姬的女儿司徒静一尸两命的原委之后,自然为她打抱不平:“这样的韶华女子,没有出嫁便没了香火供奉,在阴间恐怕都过得艰难。”
玉箫道:“我听说自戕之人不过奈何,胎儿阴气又重,恐怕司徒姑娘的幽魂还在这神水宫中。”
锦瑟感到脊背微凉,没好气地推了推玉箫:“快别这么说,怪吓人的。”
玉箫道:“怕什么,人虽怕鬼三分,鬼却怕人七分,什么魑魅魍魉敢来送死。”
锦瑟忽地想起这人一心修道,连些崂山术数都没放过,被壮了壮胆子:“不提这司徒姑娘了,且说主人的事情,看阴夫人的样子似乎不愿意出手。”
玉箫道:“阴夫人仿佛有什么为难处。”
锦瑟点头:“你也看出来了?”
玉箫道:“不如你去劝劝她。”
锦瑟惊讶道:“我?”
玉箫暧昧道:“那位阴夫人分明对你另眼相看。”
锦瑟道:“你胡说什么,有什么暧昧也是对上一位锦瑟好吗?”这个锦瑟平日里仙风道骨,私底下八卦得要死。
诚如玉箫所言,阴姬待锦瑟比对宝琴还要多一分亲近和宽容,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女公子还在阳间幽魂不散,若能救醒我家主人,找回剑典,说不定女公子还能还阳重生。”
阴姬道:“你实在不必苦劝我,非是我不肯帮忙。长春剑典上载,长春九转功成,第一转,山河挪移,时空变化,每一转都需要积攒在剑典中大量的修为支撑,且过程凶险万分,所以你们的老主人对嫦君的不思进取、讨厌武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剑典会被内贼偷走,嫦君的女儿会这么早突破第一转。以我这些年不进反退的功底,即使拼得油尽灯枯,未必能唤醒霍甯。”
锦瑟道:“奴婢斗胆请阴夫人试一试。”长春剑典遗失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此时所有的寄望都到了阴姬身上,“主人已经吸走了石观音身上的修为,或许夫人再出手就够了。”
阴姬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直到玉箫和锦瑟都要失望了的时候,神水宫上下已经被安排妥当,托付好了自己的身后之事。锦瑟方看出这人身上的骄傲,莫非真是投错了女胎,这样逍遥放任,随性而为,难道不正是霍家门人的宗旨,这人若是男子自己都要动了心。
情之一字实在能令人生令人死,水母阴姬虽然无缘修习长春功,但她所修炼的神水功也是剑典上数一数二的神功,能够让她能穿越时空扭曲的缝隙,平安来到另一个世界。
可惜她先遇到了石观音这样勾人的尤物,舍了一甲子功力助她去神女村求助。之后更是遇到像雄娘子这种一身而兼具男女两性之优点的人的妙人,成为一生的劫难,被情所困,为情颠倒,还生下女儿司徒静,自绝仙途,心生执念,修为渐渐衰退。
司徒静父女、宫南燕死了,她没了牵挂,何不去成全旁人。
悄然将自己这位外侄孙女请到密室中,将修为用灌顶之法尽数封入她的体内。这方法凶险,不容许有风吹草动,玉箫和锦瑟不敢惊动旁人,小心地负责起护法的责任。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阴姬的的身体开始显露出老态,霍甯的脸蛋更加红润。
就在传功到了最后的尾声,一只细长的金针破开阴姬的先天罡气,射在阴姬的脖子上,传功因此一顿,阴姬从半空中落了下来,霍甯蓦地睁开眼又突然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