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类是野兽,他们食人肉,播瘟疫,是导致这个世界腐烂的根源。”
他侧头看向窗外。
视野所及,唯有厚重翻滚的黄绿毒瘴。
没有星空,没有太阳,甚至没有颜色。
他的世界被这座死寂的城堡填满,除了那些沉默呆滞、散发着腐臭的尸傀仆人,就只有那个对他严苛至极的“父亲”。
纳克雷传授他杀戮的技巧。
父亲教他如何用镰刀精准地剔开敌人的关节,如何通过控制呼吸节奏来忍耐剧痛,如何汲取毒气中的能量强化肉体。
唯独禁止他下山。
“别去下面,我的孩子。”
每次提到山下,父亲那张腐烂的脸孔总是贴得很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与虚伪的关切。
“低海拔的空气太稀薄,充满了细菌。你会窒息而死,你会感染腐烂。只有这里,只有这纯净的毒雾能养活你。”
莫塔里安从未怀疑过这句话。
直到今日。
为了加固战镰的握柄,他需要一种硬度更高的金属铆钉。
他在工坊里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于是趁着父亲沉睡,溜进了那条严禁涉足的地下密道。
那里是父亲的“食材储藏室”。
推开那扇沉重铁门的刹那,死寂被打破。
没有金属废料。
只有铁笼。
数以百计生锈的铁笼堆叠如山,一直延伸进黑暗深处。
笼子里关的不是父亲口中青面獠牙的野兽。
那是一群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生物。
他们的四肢结构、五官分布、甚至皮肤的质感……都与莫塔里安自己惊人地相似。
有老人,有妇人,也有孩童。
他们像牲畜一样挤在满是排泄物的狭小空间里,许多人伤口生蛆,断肢处长满了艳丽的真菌。
房间中央,几只尸傀正机械地肢解一具刚刚咽气的躯体。
它们熟练地剖开胸腔,将还在搏动的内脏掏出,塞进标着“炼金素材”的玻璃罐,再将剩下的大腿肉切割整齐,堆放在餐盘上。
“……水……”
一只枯瘦如柴的小手从笼子缝隙探出,抓住了莫塔里安的衣摆。
那是个小女孩。
她浑身是脓疮,双眼因为恐惧而凸出。
“救救我……大人……”
莫塔里安浑身僵硬,如同一尊石像。
大脑中被父亲构建了十年的世界观,在这一瞬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这与教导完全背道而驰。
人类应该是怪物,是污染源,是必须被净化的害虫。
但眼前这个女孩,她眼中的恐惧如此纯粹,她的生命气息如此微弱。
甚至……如此同源。
怀疑的种子,在莫塔里安封闭的心防上凿开了一个缺口。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