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玉帝下旨命沉香彻查这黑火以来，别说线索，就连头绪都没有一点。

沉香、小玉、哪吒、梅山兄弟、敖春几人都与那黑火交过手，然而他们并非孙悟空的金刚之躯，况就连同样吃了无数仙丹的沉香对上那火也只有逃的份儿。即便斗战圣佛出面也未必能对付的了那火，何况圣佛被旃檀功德佛【注1】抓着去听佛祖讲经，没个人间千八百年是回不来了。

没办法，沉香只好去询问他那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舅舅。

杨戬想了想道：“天下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是火，那一定也是怕水的，既然凡水不行，那便换一种水。”

因着佛道二教各不相干，观音菩萨的身份又有些尴尬【注2】，于是只得沉香独自走了一遭紫竹林，接了观音菩萨的玉净瓶，据说其可容五湖四海之水，有起死回生之效。

然而众人趁与那黑火打斗之时浇于其焰，虽黑色稍有退却，却又立时反扑，显然对那火并无威胁。

无奈最后杨戬只得拖着才勘勘痊愈了五成的身体与那黑火交手。

这是沉香第一次看见舅舅真正的实力，这也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发现，原来他从前是那么的天真，以为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就能赢过他。

那些他舅舅曾经的传奇沉香并不清楚，但沉香清楚的知道，他的舅舅是一个怎样隐忍负重、运筹帷幄的人，不然何来如今的改革？

天界第一战神，并不是他能企及的高度，用四个字来形容恰到好处————望尘莫及。

不止法力，还有判断、指挥、应对、计谋，他要学的还很多。

同样的是面对这样一个一切未知的对手，舅舅的表现比他们好太多，不慌不忙、应对从容，即便舅舅对那黑火的攻击并无效果，也并不会被其所伤，依旧能掌控相斗的节奏。更别提舅舅还有伤，若是全盛时期，又是一番怎样的风姿呢？

只是，看着突然加大法力输送的舅舅，沉香表示很不解，这是怎么了？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若是沉香经历过封神之战便会明白，杨戬此生，最不容他人置喙的有三点。

第一，他的身世。

第二，他的相貌。

第三，他的狗。

可惜那黑火嘴下不停，全都犯了个遍。

“呦～一群小娃娃打不过我，又派来了个小白脸啊！”那黑火明明灭灭，似是在说话一般。

“哎呦～还带了只狗啊，正好一会儿能烤了吃了！”不顾哮天犬的低鸣，那黑火飞出一撮火苗直直飞向哮天犬，正巧将他的头发烧了大半，若不是杨戬眼疾手快将玉净瓶中的水撒向哮天的头，万幸那玉净瓶中的水对那火不管用，灭了那一小撮火苗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否则估计他就真成烤狗肉了。

“对了！听说瑶姬二子杨二郎就有只大傻狗，你就是那个玉帝的外甥吧！”

那火忽上忽下的，明明很是可爱，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可爱，至少在杨戬看来，这绝对是挑衅。

他知自己伤势未愈，不可久战，也知道他自己并无对对敌良策，但这团火差点烧了哮天还是让他很是气愤，索性放开了手脚，虽然无法治得了那火，让他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最终，双方都奈对方不得，勉强算是打成了平手，那黑火突然伸展形成人型。

只见他一身红色水合道袍，乌黑的长发系着火红的头巾，面容白皙姣好却不失英气，五官精致却不显女气，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波，这本该是个极为英俊的少年，却被左半边脸上的一朵诡异的黑莲花给压了下去。

那朵黑莲占据了他大半张脸，花瓣花心栩栩如生，却反而更显诡异。

那少年却突然笑了笑，“果然不愧是清源妙道真君，火炎佩服！”

杨戬有一瞬间的愣神，清源妙道真君，清源，有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道号，还有一段可以追忆的美好时光，而不只是一个众叛亲离的司法天神，一个孤寂落寞的三界英雄。

愣神的还有哪吒、梅山兄弟，他们同样忘了，忘了那个称号背后的意义，那是封神之战阐教门人之间的情谊，是那个光辉岁月中铭刻下的兄弟情谊，他们却忘得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千年来对他的误解、质疑、谩骂与憎恨，仿佛当年那个担山逐日、侠肝义胆的杨二郎从未存在过，仿佛那个听调不听宣、傲然恣意的杨二郎从未出现过。

难道他做的事就那么令人发指到足以抹杀他之前所有的荣耀吗？还是他们这些做兄弟的真的不够格呢？他们不止一次在反思，究竟是杨戬的演技太好，还是他们从未真正将他这个兄弟的本性看透呢？

可能都是后者吧。纵然杨戬本人并不在意，他们却不免心中耿耿。

杨戬此生无不为他人活着，突然听到清源这个道号只觉终于做回了自己，心中无比舒畅，脸上笑容不觉流露。

“你法力高深，杨戬佩服。今日无法将你擒下，望你好自为之，切莫为祸人间。”杨戬只神色淡淡的道，便转身离开了。

恭维的话即便他违心做了那么久的司法天神也很少说，但由他的嘴说出来却令人毫不怀疑他的真心。

那自称火炎的男子望着杨戬离去的背影，深邃的眸子仿佛有着漩涡般的溺人，脸上黑莲印记隐隐透出黑光，他捂了捂胸口，不发一言的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