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误入陷阱

这是一处偏僻的院落，从斑驳的墙壁以及碎裂的石板上不难看出是废弃已久又被重新打扫使用的，与前院也有好些距离。倒是挺适合用来隔离患上疫病的人。

门外站有两个丫鬟，手上端着盛满褐色液体的盆钵。

宿殇不由发问道：“这是？”

“这个是之前一位郎中为防止其他人沾染疫病特意开的一副药剂，只需用布巾浸泡捂住口鼻即可。”府尹一边拿起一张布帛示范一边解释道。

“哦？”宿殇与迟钰相视一眼，笑着道：“我与我的药童就不必了。”

“这……夫人的怪病凶险异常，若是拖累二位先生，在下着实过意不去……”

“我二人心中有数，府尹大人就莫要多虑了。”

“好，好，请随在下进来。”

门一开，里面便传出阵阵霉味，这屋子里委实阴暗不少，但尚能辨识出那些颜色深重的木制家具。自屏风后面传来女人的咳嗽声，伴着这阴暗的环境倒有几分可怖。自然，这是在常人看来。

至于迟钰与宿殇，二人全无感觉，看着身瘦腿短的府尹去前方点了灯，才移步上前，进了里间。

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透过厚重的床帷传了出来，也不知其中是何景象。府尹恭敬道：“还请先生号脉。”

宿殇也不多想，上前坐下后便朝患者的手腕探去……

宿殇虽为修道之人，但于医术一途也算是颇有研究。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女脉象异常，竟与他所了解的任何顽疾不同，倒有几分像是——中毒？

一旁迟钰见宿殇的眉头越锁越深，心中尚在猜测，却见白光一闪，一柄利刃迅速自床帷刺入宿殇的胸膛！而宿殇竟一动不动，并不闪躲！

迟钰瞬间闪至宿殇身前，接住他滑落的身体，同时一掌拍向床帷，里面一声哀嚎过后便没了动静。

宿殇自嘴中吐露出一个字：“毒……”说罢便晕了过去。

危机尚未就此结束，只见府尹狞笑着退后几步，手上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地面瞬间大开，将宿殇与迟钰吞噬其中……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迟钰因为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宿殇身上，也没有多留后招，两个人就这样着了道。

他们掉入一个很深的洞，里面非常狭窄。迟钰抱着宿殇，在下落时几乎能够触到四周岩壁。周围漆黑一片，迟钰双脚落地后立即放出鬼火，才有了些许光亮。

他将宿殇轻放在墙边，仔细观察他的伤势。宿殇脸色泛青，双眸紧闭，没有一丝生气，一把利刃尚且还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沾染了他的大半边袍子，在鬼火的照映下透着暗黑的色泽，即使透过斗篷依旧显得触目惊心。

迟钰心中不由的有些刺痛，更甚的是愤怒。他抬手将宿殇胸前的匕首轻轻的拔出，即便如此，依旧有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宿殇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迟钰看着他，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似乎要做什么决定。

他最终还是做了。在自己的食指之上破了一道伤口，然后快速刺进宿殇心脏之上的某处，可以想象这是如何的痛楚，令原本昏迷的宿殇整个脸都皱到了一起，似是在经历炼狱般的折磨。

紧接着一团耀眼的红光渐渐自宿殇心脏处升起，并蔓延至宿殇全身，原本淌血的伤口也渐渐复原。宿殇面上的青色慢慢消退，逐渐恢复成正常颜色。

看到重新恢复生气的宿殇，迟钰松了一口气，慢慢拔出手指。仿佛再也没有力气了一般，搂住宿殇的肩膀，靠在他的颈边，嘴里呢喃着一句话：“宿殇，不要怪我。”说罢沉沉睡去。

宿殇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错，他看到不远处漂浮着的青色冥灯，一闪一灭间，划出诡异的幅度，伴着招魂之铃的节奏，仿若森冷的笑容，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他已经决定接受这样的命运了。此生虽有太多遗憾，但是放开一切，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他可以比师兄更早的去往众生境，这样，待到一年期满，师兄便不必在度过短暂一生之后，还要忍受炼狱般的孤独。自己的良心，也会好受许多。

他正要向前方踏出一步，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要他回头看看。他犹豫不决，都说人死之后，是不能回头的。

可是他难免有所好奇，仍旧回过头去，却只见漫天红光铺面而来，将他淹没……

睁开眼睛，宿殇片刻后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身上压着一个人，他将脸靠在自己的颈边，呼吸均匀而沉稳。他仿佛比自己更累，双手环住自己的的肩膀，将力道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难怪自己梦中呼吸如此困难，原来这就是始作俑者！

“喂，醒醒！”宿殇将迟钰推开，正当数落之时，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丝痛楚，“你……替我治了伤？”

迟钰理了理衣襟，半是嘲笑道：“是啊，是否为你如此粗鲁的对待救命恩人而感到羞愧万分？”

回答是宿殇的白眼加一声冷哼。

迟钰伸手捏上宿殇的下颚，发泄出憋在心中已久的怒火：“还敢跟我发脾气？你倒是不反省一下自己是有多蠢，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说罢也不管宿殇再反驳什么，直接用嘴堵上。

对宿殇而言，这或许他活了十九年来最荒唐的一件事，荒唐的叫他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迟钰。

这是单方面的一个吻，待怒火散去，迟钰便放开了宿殇，相比宿殇眼中的惊异，迟钰表现的理所当然，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嘴角……似乎带了一抹笑？

宿殇心中一团乱麻，只得将目光转移开来，顺便解释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身上下毒，然后在我把脉的时候，无法动弹，因为中了他的毒，接着，便躲不开他那一刀。”说完后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语无伦次，不由皱了眉头，连耳朵也红上了几分，虽然这空间够暗，让人难以发现。

迟钰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嗯，本质上来说，还是你太蠢了，太傅大人。”眼中暗含宠溺的色彩。

迟钰何曾见过宿殇此时语无伦次的模样，他大多数时候面对自己都像个带刺的小兽，毫无弱点可言。不过，如今倒是有一个弱点了——

吃硬不吃软。

他为自己的发现欣喜不已，想必以后要治宿殇的脾气，会变得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