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冰释前嫌

怀恩寺，落雁塔顶。在王都的最高处，宿殇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彼时正值黄昏，落雁塔顶二人一坐一立。迟钰着一身玄袍，金色暗纹在夕阳下渐渐隐去。他靠坐于塔顶，身边摆着一壶清酒，手中酒杯堪堪见底，抬眼望着落日黄昏，一副悠闲模样。

宿殇站在他斜后方，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昨日，城西荒庙，是不是你？”

“是我又如何？我难道不是帮了你？”迟钰一向喜爱站于高处，昨日他发现宿殇被人跟踪，便想凑个热闹。当然，关键还是想试试自己敛了气息之后宿殇是否还能发现他的身份，结果令他很满意。“是我将计就计，让你方便去见见那背后的小人，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哼，多管闲事！”他原本猜到是景承尧，不愿去触那个霉头。

“你现在来找我，不也是多管闲事吗？”迟钰笑着转身，直视宿殇。

宿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稍作犹豫但仍然捏碎了右手中的水晶瓶。随着瓶中散落点点荧光，少女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漂浮于空中，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

“明轩现在何处？”

“鸿苍客栈，睡的正香。”女子缓缓落到迟钰面前，抓住他的衣袖，转而朝宿殇说道。

“多谢照顾，后会无期。”宿殇拂袖离开，留两人在此解决恩怨。

“迟钰，你这卑鄙的家伙，铃铛还我！”

迟钰甩开女子的手，慢慢躺坐下来，戏谑道：“我把这冥印还你，你就答应回你的冥界不再来烦我可好？”

冥印有上千种形体，而暝灵的，是一对紫玉铃铛。对于冥界人，冥印是他们灵力的储藏器具，他们本就是掌管死魂，非人非鬼的存在，一旦失去冥印，体内的灵力就会从初始的紊乱到慢慢耗尽。他们的身体本就阴寒，一旦没了灵力护体，寒气就会外散。数日前，迟钰施计抢走了暝灵的冥印，导致她体内灵力紊乱，寒气爆发，于是有了城西的那场暴雪。这一切，确如暝灵所说，不是她一人所为。

“你……哼！你要是现在就回去和我成亲，我以后自然不会再跟着你！”

迟钰品着手中美酒，语气却越来越冷，“我也告诉过你，婚约不作数，我魔界还没有到需要倚仗他人的地步！”酒杯自手中飞出，一只麻雀就这样落了难。

“我……”顶着迟钰的怒气，暝灵一时语塞。

“拿着你的铃铛，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迟钰说完后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对紫玉铃铛，在风中摇曳出空灵的声响……

暝灵已经不记得自己与迟钰是怎样相识的了，她只知道，这一千年来，她只注视着他一个人。在他们都是孩子的时候，曾经还有过一段快乐时光，可是渐渐的，每个人都有了自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五百年前，仙界开始削弱魔、妖、冥三界的力量以巩固自己的绝对地位，其中魔界首当其冲，损失也最为惨重。为了继续与仙界抗衡，魔尊决定与冥界建立盟约，于是定下了迟钰与自己的婚约。也是自那时候开始，迟钰不断躲着她，甚至不愿正眼瞧她。可是，他却依旧同自己的兄长往来，只是单单接受不了她。

宿殇赶到鸿苍客栈的时候，小家伙睡得正甜。虽然他真的很想将这个串通外人欺骗他的小东西痛打一顿，但还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打消了这个想法，带着熟睡的明轩回到了东宫。小家伙第二日醒来似乎良心发现自己做的不妥，故而此后一直很听话，让宿殇省了不少心。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宫去啊，我上回……”明轩即时的收回了后半句话，就算他最近表现还不错，但若叫宿殇知道上次自己被抓的真相，自己一定没好果子吃了。

事实上那天小家伙蹿进人群逃走后，很快便找不着方向。于是他现学现用去了一家茶馆，恰逢有几个大叔正在谈论那场奇雪，他便鼓着胆子上前询问，可是别人都不愿搭理他。这时候一名女子路过，告诉他自己亲遇那场大雪，并且在了解他的小心思后答应帮助他。没错，女子便是暝灵，她也曾追着迟钰去了皇宫，宿殇和明轩她都见过，因此也借明轩想出了后来的计划。

可怜小家伙因为串通他人欺骗宿殇而愧疚不已，却不知道宿殇在十里亭时就已经知道了真相，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什么时候出宫？唔……为师近日应该会出宫一趟。”想到师兄昨日对自己的吩咐，宿殇眉头渐锁。

“好啊好啊，我听人说东市有好看的泥人儿，跟活的一样！对了，还有吴大娘家的烧饼味道也不错，不过……烧饼是个什么东西啊？”

“为师并没有答应要带你出去啊，你还是乖乖练字吧。”宿殇敲了敲明轩的脑袋，说道，“还有五篇，不准偷懒，不准拖延，不准代写！”

“可是……”明轩依旧眼巴巴望着宿殇。

“没有可是！”宿殇头也不回离开书房，不再听小家伙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