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大点功劳,不值一提。”
李荣嘴上这么说,神态中却有自傲之色。
这是个桀骜难驯的猛夫。
“何将军!”李荣一拨马,又往何福进所在方向驰去,嘴里喊道:萧弈是李崧的养子哩,自家人……”
之后的行军路,萧弈时常与何福进、李荣并辔聊天。
萧弈留心观察过,这两个主将性情大不相同,一个经验丰富、心思缜密,一个骄傲刚愎、彪悍冲动,但两人是旧识,颇能互补。
何福进年过六旬,肩背有旧伤,因此没有穿沉重的明光铠,而是披着轻便的皮甲,没戴头盔,戴幞头,幞头下两道眉毛花白,眼睛总是半眯着,似在琢磨军务,颇显沧桑,可身上依然有武夫的悍勇气场。
李荣才四十岁,膀大腰圆,魁梧如熊,比寻常士卒高大半个头。粗豪不羁,一张脸凶得像个被烟熏黑的铁块,满是刀疤。身披明光铠,护心镜上全是凹痕,铁盔上插着一根黑色雉羽,腰间挂着一串牙齿,走路时叮当咣啷,颇有炫耀战功之意。
两日急行军,十一月十三日傍晚,逼近黄河北岸重镇滑州,离治所白马县不到四十里。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至此,大军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距开封不过一百八十余里。
瓠子河如一道灰黄色衣带横亘在大军前面。
它是黄河支流,也是滑州城的北面屏障,大军过了河,便等于敲开了滑州的北门,拿下滑州,方可从容过黄河。
郭威的大纛停下,传令休整,等斥候消息。
萧弈正好与何福进一起,两人翻身下马,到河边查看地势。
走到岸边,只见靠岸三尺的水面结了薄冰,河中心水流仍急。
司水参军拿着探杆量过,大声禀道:“将军,深约丈二,骑兵泅渡不得过。”
“嗯。”何福进闷哼一声。
“此段河面宽约三十丈,滩涂宽五丈,土质偏沙,可容兵士列队。”
“老夫知道。”
何福进蹲下身,抓起一把滩涂地的沙土,手一握便成块,松开却又散了。
他看向萧弈,道:“这是冻沙,白日化冻后表层松软,夜间再冻又变硬,正适合扎营。”
萧弈却反问道:“将军,若趁滑州城门未闭,派轻骑直插城下,是否比扎营更省时间?”
何福进笑道:“急甚?想扑城,得有桥才行呐。”
说话间,远处有斥候飞马来报。
李荣、郭信等人不知何时凑到了一块,截下那斥候,抢先听了消息,忙往这边奔来。
“将军。”李荣道:“下游六七里,有座木构便桥,我们离得最近,请将军立即下令,容末将夺桥。”
何福进又望了一眼河面,当机立断。
“李荣!”
“在!”
“命你率三百骑兵,疾驰下游,夺下便桥,站稳脚跟,待我步卒抵达!”
“得令!”
李荣立即传令麾下骑兵集结。
何福进则道:“左都虞候郭信,你立即禀报大帅……”
“我不当传令兵,我要随李将军厮杀,驾!”
郭信语罢,径直驱马追上李荣。
何福进皱了皱眉,无奈,让萧弈带人追上保护并告诫郭信切勿冒进。
他则另派信使禀报郭威。
很快,三百骑集结完毕。
廿营也在其中。
指挥使陈光穗居中,萧弈作为副指挥使在左侧。
郭信、张满屯、花秾、吕酉、范巳、韦良、老潘、细猴、胡凳、吴狗子等人全都不自觉地往萧弈这边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