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急召宰臣谓之曰:“范阳之变奈何?”僧孺对曰:“此不足烦圣虑。且范阳
得失,不系国家休戚,自安、史已来,翻覆如此。前时刘总以土地归国,朝廷耗
费百万,终不得范阳尺帛斗粟入于天府,寻复为梗。至今志诚,亦由前载义也,
但因而抚之,俾扞奚、契丹不令入寇,朝廷所赖也。假以节旄,必自陈力,不足
以逆顺治之。”帝曰:“吾初不祥,思卿言是也。”即日命中使宣慰。寻加门下
侍郎、弘文馆大学士。
六年,吐蕃遣使论董勃义入朝修好。俄而西川节度李德裕奏,吐蕃维州守将
悉怛谋以城降。德裕又上利害云:“若以生羌三千,出戎不意,烧十三桥,捣戎
之腹心,可以得志矣。”上惑其事,下尚书省议,众状请如德裕之策。僧孺奏曰:
“此议非也。吐蕃疆土,四面万里,失一维州,无损其势。况论董勃义才还,刘
元鼎未到,比来修好,约罢戍兵。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今一朝失信,
戎丑得以为词。闻赞普牧马茹川,俯于秦、陇。若东袭陇坂,径走回中,不三日
抵咸阳桥,而发兵枝梧,骇动京国。事或及此,虽得百维州,亦何补也。”上曰:
“然。”遂诏西川不内维州降将。僧孺素与德裕仇怨,虽议边公体,而怙德裕者
以僧孺害其功,谤论沸然,帝亦以为不直。其年十二月,检校左仆射、兼平章事、
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时中尉王守澄用事,多纳纤人,窃议时政,禁中事密,莫知其说。一日,延
英对宰相,文宗曰:“天下何由太平,卿等有意于此乎?”僧孺奏曰:“臣等待
罪辅弼,无能康济,然臣思太平亦无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上无
淫虐,下无怨讟;私室无强家,公议无壅滞。虽未及至理,亦谓小康。陛下若别
求太平,非臣等所及。”既退至中书,谓同列曰:“吾辈为宰相,天子责成如是,
安可久处兹地耶?”旬日间,三上章请退,不许。
会德裕党盛,垂将入朝,僧孺故得请。上既受左右邪说,急于太平,奸人伺
其锐意,故训、注见用。数年之间,几危宗社,而僧孺进退以道,议者称之。
开成初,搢绅道丧,阍寺弄权,僧孺嫌处重藩,求归散地,累拜章不允,凡
在淮甸六年。
开成二年五月,加检校司空,食邑二千户,判东都尚书省事、东都留守、东
畿汝都防御使。
僧孺识量弘远,心居事外,不以细故介怀。洛都筑第于归仁里。任淮南时,
嘉木怪石,置之阶廷,馆宇清华,竹木幽邃。常与诗人白居易吟咏其间,无复进
取之怀。
三年九月,征拜左仆射,仍令左军副使王元直赍告身宣赐。旧例,留守入朝,
无中使赐诏例,恐僧孺退让,促令赴阙。僧孺不获已入朝。属庄恪太子初薨,延
英中谢日,语及太子,乃恳陈父子君臣之义,人伦大经,不可轻移国本。上为之
流涕。是时宰辅皆僧孺僚旧,未尝造其门。上频宣召,托以足疾。久之,上谓杨
嗣复曰:“僧孺称疾,不任趋朝,未可即令自便。”四年八月,复检校司空、兼
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加食邑至三千户。辞日,赐觚、散、樽、
杓等金银古器,令中使喻之曰:“以卿正人,赐此古器,卿且少留。”僧孺奏曰:
“汉南水旱之后,流民待理,不宜淹留。”再三请行,方允。
武宗即位,就加检校司徒。会昌二年,李德裕用事,罢僧孺兵权,征为太子
少保,累加太子少师。大中初卒,赠太子太师,谥曰文贞。
僧孺少与李宗闵同门生,尤为德裕所恶。会昌中,宗闵弃斥,不为生还。僧
孺数为德裕掎摭,欲加之罪,但以僧孺贞方有素,人望式瞻,无以伺其隙。德裕
南迁,所著《穷愁志》,引里俗犊子之谶以斥僧孺。又目为“太牢公”,其相憎
恨如此。僧孺二子:蔚、藂。
蔚,字大章,十五应两经举。太和九年,复登进士第。三府辟署为从事,入
朝为监察御史。大中初,为右补阙,屡陈章疏,指斥时病。宣宗嘉之,曰:“牛
氏子有父风,差慰人意。”寻改司门员外郎,出为金州刺史,入拜礼、吏二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