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作池东粟廪。又曰:“虽有子弟,无书不能训也。”乃作池北书库。又曰:
“虽有宾朋,无琴酒不能娱也”,乃作池西琴亭,加石樽焉。
乐天罢杭州刺史,得天竺石一、华亭鹤二以归。始作西平桥,开环池路。罢
苏州刺史时,得太湖石五、白莲、折腰菱、青板舫以归,又作中高桥,通三岛迳。
罢刑部侍郎时,有粟千斛,书一车,洎臧获之习管磬弦歌者指百以归。先是颍川
陈孝仙与酿酒法,味甚佳;博陵崔晦叔与琴,韵甚清;蜀客姜发授《秋思》,声
甚淡;弘农杨贞一与青石三,方长平滑,可以坐卧。
太和三年夏,乐天始得请为太子宾客,分秩于洛下,息躬于池上。凡三任所
得,四人所与,洎吾不才身,今率为池中物。每至池风春,池月秋,水香莲开之
旦,露清鹤唳之夕,拂杨石,举陈酒,援崔琴,弹《秋思》,颓然自适,不知其
他。酒酣琴罢,又命乐童登中岛亭,含奏《霓裳散序》,声随风飘,或凝或散,
悠扬于竹烟波月之际者久之。曲未竟,而乐天陶然石上矣。睡起偶咏,非诗非赋,
阿龟握笔,因题石间。视其粗成韵章,命为《池上篇》云:
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谓土狭,勿谓地偏,足以容
膝,足以息肩。有堂有亭,有桥有船,有书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须飒
然,识分知足,外无求焉。如鸟择木,姑务巢安;如蛙作坎,不知海宽。灵鹊怪
石,紫菱白莲,皆吾所好,尽在我前。时引一杯,或吟一篇。妻孥熙熙,鸡犬闲
闲。优哉游哉,吾将老乎其间。
又效陶潜《五柳先生传》,作《醉吟先生传》以自况。文章旷达,皆此类也。
太和末,李训构祸,衣冠涂地,士林伤感,居易愈无宦情。开成元年,除同
州刺史,辞疾不拜。寻授太子少傅,进封冯翊县开国侯。四年冬,得风病,伏枕
者累月,乃放诸妓女樊、蛮等,仍自为墓志,病中吟咏不辍。自言曰:“予年六
十有八,始患风痹之疾,体郤首胘,左足不支。盖老病相乘,有时而至耳。予
栖心释梵,浪迹老、庄,因疾观身,果有所得。何则?外形骸而内忘忧患,先禅
观而后顺医治。旬月以还,厥疾少间,杜门高枕,淡然安闲。吟咏兴来,亦不能
遏,遂为《病中诗》十五篇以自谕。”
会昌中,请罢太子少傅,以刑部尚书致仕。与香山僧如满结香火社,每肩舆
往来,白衣鸠杖,自称香山居士。
大中元年卒,时年七十六,赠尚书右仆射。有文集七十五卷,《经史事类》
三十卷,并行于世。长庆末,浙东观察使元稹,为居易集序曰:
乐天始未言,试指“之”、“无”字,能不误。始既言,读书勤敏,与他儿
异。五六岁识声韵,十五志辞赋,二十七举进士。贞元末,进士尚驰竞,不尚文,
就中六籍尤摈落。礼部侍郎高郢始用经艺为进退,乐天一举擢上第。明年,中拔
萃甲科,由是《性习相近远》、《玄珠》、《斩白蛇剑》等赋洎百节判,新进士
竞相传于京师。会宪宗皇帝策召天下士,对诏称旨,又登甲科。未几,选入翰林,
掌制诰。比比上书言得失,因为《贺雨诗》、《秦中吟》等数十章,指言天下事,
时人比之《风》、《骚》焉。
予始与乐天同秘书,前后多以诗章相赠答。予谴掾江陵,乐天犹在翰林,寄
予百韵律体及杂体,前后数十诗。是后各佐江、通,复相酬寄。巴、蜀、江、楚
间洎长安中少年,递相仿效,竞作新辞,自谓为元和诗。而乐天《秦中吟》、
《贺雨》讽谕闲适等篇,时人罕能知者。然而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候墙壁之
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其缮写模勒,炫卖于市井,或因之
以交酒茗者,处处皆是。其甚有至盗窃名姓,苟求自售,杂乱间厕,无可奈何。
予尝于平水市中,见村校诸童,竞习歌咏,召而问之,皆对曰:“先生教我乐天、
微之诗。”固亦不知予为微之也。又鸡林贾人求市颇切,自云:“本国宰相,每
以一金换一篇,甚伪者,宰相辄能辨别之。”自篇章已来,未有如是流传之广者。
长庆四年,乐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召还,予时刺会稽,因得尽征其文,手
自排缵,成五十卷,凡二千二百五十一首。前辈多以前集、中集为名,予以为陛
下明年当改元,长庆讫于是矣,因号《白氏长庆集》。
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长,乐天长可以为多矣。夫讽谕之诗长于激,闲适之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