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交侵,死伤相枕,毕命同力,竟夷大艰。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绝甘
以同卒伍,辍食以啖功劳。无猛制人而不携,怀所感也;无厚赏士而不怨,悉所
无也。今者攻围已解,衣食已丰,而谤讟方兴,军情稍沮,岂不以勇夫常性,嗜
货矜功,其患难既与之同忧,而好乐不与之同利,苟异恬默,能无怨咨!此理之
常,故不足怪。《记》曰:“财散则民聚。”岂其效欤!陛下天资英圣,见善必
迁,是将化蓄怨为衔恩,反过差为至当,促殄遗寇,永垂鸿名,大圣应机,固当
不俟终日。
上嘉纳之,令去其题署。
兴元元年,李怀光异志已萌,欲激怒诸军,上表论诸军衣粮薄,神策衣粮厚,
厚薄不均,难以驱战,意在挠沮进军。李晟密奏,恐其有变,上忧之,遣贽使怀
光军宣谕。使还,贽奏事曰:
贼泚稽诛,保聚宫苑,势穷援绝,引日偷生。怀光总仗顺之军,乘制胜之气,
鼓行芟翦,易若摧枯。而乃寇奔不追,师老不用,诸帅每欲进取,怀光辄沮其谋。
据兹事情,殊不可解。陛下意在全护,委曲听从,观其所为,亦未知感。若不别
为规略,渐相制持,唯以姑息求安,终恐变故难测。此诚事机危迫之秋也,故不
可以寻常容易处之。
今李晟奏请移军,适遇臣衔命宣慰,怀光偶论此事,臣遂泛问所宜,怀光乃
云:“李晟既欲别行,某亦都不要藉。”臣犹虑有翻覆,因美其军强盛。怀光大
自矜夸,转有轻晟之意。臣又从容问云:“昨发离行在之日,未知有此商量;今
日从此却回,或恐圣旨顾问,事之可否,决定何如?”怀光已肆轻言,不可中变,
遂云:“恩命许去,事亦无妨。”要约再三,非不详审,虽欲追悔,固难为词。
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书,敕下依奏,别赐怀光手诏,示以移军事由。其手诏大
意云:“昨得李晟奏,请移军城东以分贼势。朕缘未知利害,本欲委卿商量,适
会陆贽从彼宣慰回,云见卿论叙军情,语及于此,仍言许去,事亦无妨,遂敕本
军允其所请。卿宜授以谋略,分路夹攻,务使叶齐,克平寇孽。”如此词婉而直,
理当而明,虽蓄异端,何由起怨?
臣初奉使谕旨,本缘粮料不均,偶属移军,事相谐会。又幸怀光诡对,且无
阻绝之言,机宜合并。若有幽赞,一失其便,后何可追,幸垂裁察!
德宗初望怀光回意破贼,故晟屡奏移军不许;及贽缕陈怀光反状,乃可晟之
奏,遂移军东渭桥。而鄜坊节度李建徽、神策行营阳惠元犹在咸阳,贽虑怀光并
建徽等军,又奏曰:
怀光当管师徒,足以独制凶寇,逗留未进,抑有他由。所患太强,不资傍助。
比者又遣李晟、李建徽、阳惠元三节度之众附丽其营,无益成功,只忧生事。何
则?四军悬垒,群帅异心,论势力则悬绝高卑,据职名则不相统属。怀光轻晟等
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从心。晟等疑怀光养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端居则互
防飞谤,欲战则递恐分功,龃龉不和,嫌衅遂构,俾之同处,必不两全。强者恶
积而后亡,弱者势危而先覆,覆亡之祸,翘足可期。旧寇未平,新患方起,忧叹
所切,实堪疚心。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祸难垂成,
委而不谋,何以制乱?李晟见机虑变,先请移军就东,建徽、惠元,势转孤弱,
为其吞噬,理在必然。他日虽有良图,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时。今
因李晟愿行,便遣合军同往,托言晟兵素少,虑为贼泚所邀,藉此两军,迭为掎
角。仍先谕旨,密使促装,诏书至营,即日进路。怀光意虽不欲,然亦计无所施。
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夫制军驭将,所贵见情,离合疾徐,各有宜适。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
离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策。得其要,契其时,然后举无败
谋,措无危势。而今者屯兵而不肯为用,聚将而罔能叶心,自为鲸鲵,变在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