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而鼓可得。”穆伯不应。左右曰:“不折一戟,不伤一卒,而鼓可得,君奚为
不取?”穆伯曰:“间伦之为人也,佞而不仁。若间伦下之,吾不可以不赏。赏
之,是赏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晋国之士舍仁而为佞,虽得鼓,将何用之?”
夫穆伯列国大夫,管仲霸者之佐,犹慎于信任,远避佞人也如此,况乎为四海之
大君,应千龄之上圣,而可使巍巍之盛德,复将有所间然乎?若欲令君子小人是
非不杂,必怀之以德,待之以信,厉之以义,节之以礼,然后善善而恶恶,审罚
而明赏,则小人绝其佞邪,君子自强不息。无为之化,何远之有?善善而不能进,
恶恶而不能去,罚不及于有罪,赏不加于有功,则危亡之期,或未可保。永锡祚
胤,将何望哉?
太宗手诏嘉美,优纳之。尝谓长孙无忌曰:“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人
主必须威权独运,不得委任群下’;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唯有魏徵劝朕
‘偃革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朕从其语,天下大宁。绝域君
长,皆来朝贡,九夷重译,相望于道。此皆魏徵之力也。”
太宗尝嫌上封者众,不近事实,欲加黜责。徵奏曰:“古者立诽谤之木,欲
闻己过。今之封事,谤木之流也。陛下思闻得失,祗可恣其陈道。若所言衷,则
有益于陛下;若不衷,无损于国家。”太宗曰:“此言是也。”并劳而遣之。后
太宗在洛阳宫,幸积翠池,宴群臣,酒酣各赋一事。太宗赋《尚书》曰:“日昃
玩百篇,临灯披《五典》。夏康既逸豫,商辛亦流湎。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鲜。
灭身资累恶,成名由积善。”徵赋西汉曰:“受降临轵道,争长趣鸿门。驱传渭
桥上,观兵细柳屯。夜宴经柏谷,朝游出杜原。终藉叔孙礼,方知皇帝尊。”太
宗曰:“魏徵每言,必约我以礼也。”寻以修定《五礼》,当封一子为县男,请
让孤兄子叔慈。太宗怆然曰:“卿之此心,可以励俗。”遂许之。十二年,礼部
尚书王珪奏言:“三品以上遇亲王于途,皆降乘,违法申敬,有乖仪准。”太宗
曰:“卿辈皆自崇贵,卑我儿子乎?”徵进曰:“自古迄兹,亲王班次三公之下。
今三品皆曰天子列卿及八座之长,为王降乘,非王所宜当也。求诸故事,则无可
凭;行之于今,又乖国宪。”太宗曰:“国家所以立太子者,拟以为君也。然则
人之修短,不在老少,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轻我子耶?”徵
曰:“殷家尚质,有兄终弟及之义;自周以降,立嫡必长,所以绝庶孽之窥觎,
塞祸乱之源本,有国者之所深慎。”于是遂可珪奏。会皇孙诞育,召公卿赐宴,
太宗谓侍臣曰:“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玄龄之功,无所与让。
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民,犯颜正谏,匡朕之违者,唯魏徵而
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
徵以戴圣《礼记》编次不伦,遂为《类礼》二十卷,以类相从,削其重复,
采先儒训注,择善从之,研精覃思,数年而毕。太宗览而善之,赐物一千段,录
数本以赐太子及诸王,仍藏之秘府。
先是,遣使诣西域立叶护可汗,未还,又遣使多赍金银帛历诸国市马。徵谏
曰:“今以立可汗为名,可汗未定,即诣诸国市马,彼必以为意在市马,不为专
意立可汗。可汗得立,则不甚怀恩。诸蕃闻之,以为中国薄义重利,未必得马,
而失义矣。昔汉文有献千里马者,曰:吾凶行日三十里,吉行五十里,銮舆在前,
属车在后,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乃赏其道里所费而返之。汉光武有献千里马及
宝剑者,马以驾鼓车,剑以赐骑士。陛下凡所施为,皆邈逾三王之上,奈何至于
此事,欲为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苏则曰:‘若陛下惠
及四海,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为贵也。’陛下纵不能白汉文之高行,可
不畏苏则之言乎?”太宗纳其言而止。时公卿大臣并请封禅,唯徵以为不可。太
宗曰:“朕欲卿极言之。岂功不高耶?德不厚耶?诸夏未治安耶?远夷不白义耶?
嘉瑞不至耶?年谷不登耶?何为而不可?”对曰:“陛下功则高矣,而民未怀惠;
德虽厚矣,而泽未滂流;诸夏虽安,未足以供事;远夷白义,无以供其求;符瑞
虽臻,罻罗犹密;积岁丰稔,仓廪尚虚,此臣所以窃谓未可。臣未能远譬,且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