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陇右出玉门关,迤逦是国家州县,所在皆有重兵。其安西、北庭要兵,便于
侧近征发。自艰难已后,河、陇尽陷吐蕃,若通安西、北庭,须取回纥路去。今
回纥破灭,又不知的属黠戛斯否。纵令救得,便须却置都护,须以汉兵镇守。每
处不下万人,万人从何征发?馈运取何道路?今天德、振武去京至近,兵力常苦
不足。无事时贮粮不支得三年,朝廷力犹不及,况保七千里安西哉!臣所以谓纵
令得之,实昔无用也。昔汉宣帝时,魏相请罢车师之田;汉元帝时,贾捐之请弃
珠崖郡;国朝贤相狄仁杰亦请弃四镇,立斛瑟罗为可汗,又请弃安东,却立高氏。
盖不欲贪外虚内,耗竭生灵。此三臣者,当自有之时,尚欲弃之,以肥中国,况
隔越万里,安能救之哉!臣恐蕃戎多计,知国力不及,伪且许之,邀求中国金帛。
陛下不可中悔,此则将实费以换虚事,即是灭一回纥而又生之,恐计非便。
乃止。
德裕又以太和五年,吐蕃维州守将以城降,为牛僧孺所沮,终失维州,奏论
之曰:
臣在先朝,出镇西蜀。其时吐蕃维州首领悉怛谋,虽是杂虏,久乐皇风,将
彼坚城,降臣本道。臣寻差兵马,入据其城,飞章以闻,先帝惊叹。其时与臣不
足者,望风嫉臣,遽献疑言,上罔宸听,以为与吐蕃盟约,不可背之,必恐将此
为辞,侵犯郊境。诏臣还却此城,兼执送悉怛谋等,令彼自戮。复降中使,迫促
送还。昔白起杀降,终于杜邮致祸;陈汤见徙,是为郅支报雠。感叹前事,愧心
终日。今者幸逢英主,忝备台司,辄敢追论,伏希省察。
且维州据高山绝顶,三面临江,在戎虏平川之冲,是汉地入兵之路。初,河、
陇尽没,此州独存。吐蕃潜将妇人嫁与此州门子。二十年后,两男长成,窃开垒
门,引兵夜入,因兹陷没,号曰“无忧”。因并力于西边,遂无虞于南路,凭凌
近甸,宵旰累朝。贞元中,韦皋欲经略河湟,须以此城为始,尽锐万旅,急攻累
年。吐蕃爱惜既甚,遂遣舅论莽热来援。雉堞高峻,临冲难及于层霄;鸟迳屈盘,
猛士多糜于礧石。莫展公输之巧,空擒莽热而还。
及南蛮负恩,扫地驱劫。臣初到西蜀,众心未安,外扬国威,中缉边备。其
维州执臣信令,乃送款与臣。臣告以须俟奏闻,所冀探其情伪。其悉怛谋寻率一
城之兵众,并州印甲仗,塞途相继,空壁归臣。臣大出牙兵,受其降礼。南蛮在
列,莫敢仰视。况西山八国,隔在此州,比带使名,都成虚语。诸羌久苦蕃中征
役,愿作大国王人。自维州降后,皆云但得臣信牒帽子,便相率内属。其蕃界合
水、栖鸡等城,既失险厄,自须抽归,可减八处镇兵,坐收千里旧地。臣见莫大
之利,乃为恢复之基。继具奏闻,请以酬赏。臣自与锦袍金带,颙俟诏书。且吐
蕃维州未降已前一年,犹围鲁州。以此言之,岂守盟约?况臣未尝用兵攻取,彼
自感化来降。又沮议之人,不知事实。犬戎迟钝,土旷人稀,每欲乘秋犯边,皆
须数岁就食。臣得维州逾月,未有一使入疆。自此之后,方应破胆,岂有虑其后
怨,鼓此游词。
臣受降之时,指天为誓,宁忍将三百余人性命,弃信偷安。累表上陈,乞垂
矜赦。答诏严切,竟令执还,加以体披桎梏,舁于竹畚。及将就路,冤叫呼天。
将吏对臣,无不流涕。其部送者,使遭蕃帅讥诮,曰:“既已降彼,何须送来?”
乃却将此降人,戮于汉界之上,恣行残害,用固携离。乃至掷其婴孩,承以枪槊。
臣闻楚灵诱杀蛮子,《春秋》明讥;周文外送邓叔,简册深鄙。况乎大国,负此
异类,绝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从古以来,未有此事。臣实痛悉怛谋举城受酷,
由臣陷此无辜,乞慰忠魂,特加褒赠。
帝意伤之,寻赐赠官。
其年,德裕兼守司徒。四月,泽潞节度使刘从谏卒,军人以其侄稹擅总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