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旧卒共二十万,拒贼于潼关。上御勤政楼劳遣之,百僚出饯于郊。十五载,
加翰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翰至潼关,或劝翰曰:“禄山阻兵,以诛杨国忠为名,公若留兵三万守关,
悉以精锐回诛国忠,此汉挫七国之计也,公以为何如?”翰心许之,未发。有客
泄其谋于国忠,国忠大惧,及奏曰:“兵法‘安不忘危’,今潼关兵众虽盛,而
无后殿,万一不利,京师得无恐乎!请选监牧小儿三千人训练于苑中。”诏从之,
遂遣剑南军将李福、刘光庭分统焉。又奏召募一万人,屯于灞上,令其腹心杜乾
运将之。翰虑为所图,乃上表请乾运兵隶于潼关,遂召乾运赴潼关计事,因斩之。
自是,翰心不自安。又素有风疾,至是颇甚,军中之务,不复躬亲,委政于行军
司马田良丘。良丘复不敢专断,教令不一,颇无部伍。其将王思礼、李承光又争
长不叶,人无斗志。
先是,翰数奏禄山虽窃河朔,而不得人心,请持重以弊之,彼自离心,因而
翦灭之,可不伤兵擒兹寇矣。贼将崔乾祐于陕郡潜锋蓄锐,而觇者奏云“贼殊无
备”,上然之,命悉众速讨之。翰奏曰:“贼既始为凶逆,禄山久习用兵,必
不肯无备,是阴计也。且贼兵远来,利在速战。今王师自战其地,利在坚守,不
利轻出;若轻出关,是入其算。乞更观事势。”杨国忠恐其谋己,屡奏使出兵。
上久处太平,不练军事,既为国忠眩惑,中使相继督责。翰不得已,引师出关。
六月四日,次于灵宝县之西原。八日,与贼交战,官军南迫险峭,北临黄河;
崔乾祐以数千人先据险要。翰及良丘浮船中流以观进退,谓乾祐兵少,轻之,遂
促将士令进,争路拥塞,无复队伍。午后,东风急,乾祐以草车数十乘纵火焚之,
烟焰亘天。将士掩面,开目不得,因为凶徒所乘,王师自相排挤,坠于河。其
后者见前军陷败,悉溃,填委于河,死者数万人,号叫之声振天地,缚器械,以
枪为楫,投北岸,十不存一二。军既败,翰与数百骑驰而西归,为火拔归仁执降
于贼。禄山谓之曰:“汝常轻我,今日如何?”翰惧,俯伏称:“肉眼不识陛下,
遂至于此。陛下为拨乱主,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土门,来填在河南,鲁炅在南
阳,但留臣,臣以尺书招之,不日平矣。”禄山大喜,遂伪署翰司空。作书招光
弼等,诸将报书皆让翰不死节。禄山知事不谐,遂闭翰于苑中,潜杀之。
翰之守潼关也,主天下兵权,肆志报怨,诬奏户部尚书安思顺与禄山潜通,
伪令人为禄山遗思顺书,于关门擒之以献。其年三月,思顺及弟太仆卿元贞坐诛,
徙其家属于岭外,天下冤之。
史臣曰:大盗作梗,禄山乱常,词虽欲诛国忠,志则谋危社稷。于时承平日
久,金革道消,封常清、高仙芝相次率不教之兵,募市人之众,以抗凶寇,失
律丧师。哥舒翰废疾于家,起专兵柄,二十万众拒贼关门,军中之务不亲,委任
又非其所。及遇羯贼,旋致败亡,天子以之播迁,自身以之拘执,此皆命帅而不
得其人也。《礼》曰:“大夫死众。”又曰:“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翰受署
贼庭,苟延视息,忠义之道,即可知也,岂不愧于颜杲卿乎!抑又闻之,古之命
将者,推毂而谓之曰:“阃外之事,将军裁之。”观杨国忠之奏事,边令诚之护
戎,又掣肘于军政者也,未可偏责三帅,不尤伊人。后之君子,得不深鉴!
赞曰:羯贼犯顺,戎车启行。委任失所,封、高败亡。虔刘圻甸,僣窃衣裳。
丑哉舒翰,不能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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