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

最近很不容易集中注意力，连５分钟都很难，脑中经常浮想以前所发生的一些事，也许是我创造力太强了吧。

今晚不知何故，居然想起了黑豆。

黑豆，是我姥姥庄上一人物，论起辈份来比我高两辈，住在我姥姥家前面，是家中独子且是老幺，上面有几个姐姐，父母老来得子，因此黑豆很得家人们是溺爱，姐姐们虽已出嫁，嫁至外村，但因父母年事已高，平日里黑豆多由几个姐姐们照顾和帮衬。姐姐们嫁的都还不错。

黑豆有一妻和一女，妻子是个哑巴，很是贤惠，什么原因哑的我没打听过，所以不知道，哑巴能“啊啊”的说一些话，虽然我们听不懂，还好家人们可以和她交流；女儿名叫小红，乖巧孝顺，于我同岁，要论出生月份我还大上她几个月，但小红给我的感觉，总是要比我大上好几岁。也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

黑豆，手特别巧，曾用绳劈子给妈妈编制过一个菜篮子，红白相间，样子大方结实耐用，环保，比店里卖的用着还舒服，用了好几年，不但走样，后来，我们搬家，丢了，很可惜。

小时候的我因为怯生不爱主动说话，因常去姥姥家玩，每次遇到小红妈妈，倒是她先来和我打招呼，“啊啊”的发出几个声节，我自然是听不懂的，常常是小红在一旁给我做翻译，“过星期呢？”“吃饭了嘛？”“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有时候会看着她笑着大声的回答，“刚吃过饭，今天下午就回去了”，人有时候会很傻，因为别人哑，就潜意识人物听力也不好，对话会不自觉的提高音调；我有时候会犯扭捏，笑笑不说话，呵呵，这时候哑巴的反而是我了。

因着小红妈妈主动和我打招呼这层关系，我心里暖暖的，年幼的我总觉得这是对我的照顾，我这个外乡人还是比较受欢迎的，因此，心里总对小红妈妈有些莫名的好感。

每每路过黑豆家门口，见到大门开着，即使看不到他家里人，我也会对着空院子笑一笑。

再后来我逐渐大了，上学假期开始少了，姥姥家我便不常去了，见的也变更少了。有段时间很少见小红妈妈，我很奇怪，听村里人偶尔提起，黑豆又把她老婆打跑了，“哦，以前就被打跑过吗？”

哑巴不在家的时候，黑豆和小红日子不太好过，黑豆很少干活，等女儿大点之后，大约是上至初中时，小红退学去纱厂上班，每月领了工资之后全部上交给老爸，女儿辛苦挣来的钱，老爸不珍惜，每天跑去姥姥小卖铺，买些胡辣汤、火腿肠等零食，凑合着把一天的饭就解决，经常是这月份还没过，小红的工资就花光了。村里人为小红鸣不平，“不要再把钱都给你老爸了，他每次很快就会花光了”，小红每次听了都很愤怒，“他是我爸，我不养他谁养”，然后又把工资一分不剩的交给黑豆。

自从小红开始上班养家之后，黑豆地也不种了。有人提议说，把地荒着，会被别人笑话的，总得种点什么吧。黑豆听进去了，扛着锄头下地了，在地的四个角上撒上了玉米，只种了四个角。

后来，我外出上学，黑豆家的消息越来越少了，但也断断续续的得知一些消息。小红谈了个对象，要结婚了，订婚那天赶着一车大西瓜从男方家回来，黑豆在家里吃着西瓜……

前几年暑假回家，抄近路从黑豆家后面回姥姥家，不期和小红妈妈遇上，一个正翻晒麦子的妇女。我还没来得及认出她，就听见她一脸愤慨的对正走过来的姥姥和妈妈嚷着什么，很生气的样子。姥姥说，麦子都捂了，发馊了，就在家放着，也没人管，好好的粮食都馊了……

再后来，我便没见过黑豆、哑巴和小红一家人，只知道小红早已嫁人了，她手也很巧，这点也许是随了黑豆吧，人也很勤快，手快肯用工在厂子里很能挣钱。前年去姥姥家，我站在姥姥家门口，发现，黑豆家的房子，已经开始坍塌了……还记得，前几年去黑豆家还为老爷过寿办酒席用的盘子时，他家的院墙已经开始斑驳了，盘子放在院子里的台子上，上面落着从墙上掉下来的厚厚的泥土，老房子了。

我曾和小红做过一个大概的比较：

**年，我们同岁，都刚出生，没甚区别。

小学时，我还在过着我那天真浪漫的童年，整天想着怎样和表哥表弟去爬树、翻院墙、“打家劫舍”、恶作剧，怎样和院中的那些孩子们去疯，去哪冒险；而此时的小红已开始做家务、学习做饭，不时的去地里干些农活。

初中，我开始帮父母做些家务；小红已经开始挣钱养家。

高中，我还在为我的学业而纠结，考虑着要不要继续上学的无聊问题，毫不为父母着想；小红已经嫁人，组建另一个家庭，开始担起两个家庭的责任……

相差了几个月的年龄，人生竟然差了这么多……

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多幸运，与小红相比我自配不如；我的父母与黑豆相比，黑豆很幸运，有这么孝顺，这么疼他、爱他的女儿，他可以什么也不做，只愿他高兴，没有可以对其指责什么。

两个家庭，两段人生，我相信可以同样幸福，因为活法不同，各自各精彩。

原文写于2011年6月27 N.L

大学毕业，从外归来，自然要先去趟姥姥家看望下姥姥和姥爷，村里大变样，小时候抹黑都走不差的路，这次得要老妈领着了。路过黑豆家门前，只见残桓，“嗯？红家的屋子了，咋没啦？”老妈白了我一眼，“你看前面的屋子，不正是新盖的吗？”

2015.07.17 N.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