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以前,你又是谁?”然后她发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幽冥。”少年笑眯眯地说,“你是白纸。”
于是白芷就这么在地府蹉跎了百余年的时光。
在地府的生活不算有趣也不算无聊,平常帮幽冥管管闹事的魂魄,闲的时候到奈何桥和准备投胎的魂魄们说说话,听它们讲述凡间的一些事情,这日子也就一天天地过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千百年弹指而过,久到白芷都忘了时间。
不知为何,望乡台上魂魄一向冷清,大多数魂魄都受不了再回望人间,走过黄泉路过了奈何桥便跳进了转生池,只有极少对人间有过多留恋的魂魄才选择来望乡台走一遭。
但白芷确实很喜欢来这。望乡台是用寒玉石铺成的,上面长了些青苔,冷冰冰的,不带任何一点温度。白芷喜欢坐在上面,感受寒玉石细腻的寒冷,翘着脚,观望世俗烟火,人间百态。
父母儿女的温情,夫妻情人的爱恋,人间学府的朗朗书声,平民百姓的平凡温暖.....白芷也曾感慨人间温暖,但她也会看到人间的种种残酷。
可是温暖总能驱散寒冷。
于是有一天,她离开了冥界,从忘川河渡到了人间。
她来到人间一家酒楼,做了一名打杂的小役,看尽了人间冷暖。然后她遇到了游玩的妖王一家子。妖王洛沉,妖后乔月还有他们的儿子薄言。
白芷和他们日益熟络,结成至交好友。后来,白芷觉得只待在这一点都不好玩了,决定去游遍人间山水。
薄言对她说:“自己一人去岂不是很无趣,愿可邀上我一起,纵情人间,阅遍山水。”
薄言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漫天繁星,白芷觉得自己当时就是被这样的笑容蛊惑了,鬼使神差应下了一声好。
此后白芷后悔了几百年。
游历人间的日子就是轻松自由,两人都是闲散的人,在一个喜欢的地方可以逗留几十年,走遍当地每一寸土地,就像在那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般熟悉这块土地。
白芷有一天在河边垂钓,想着钓上一条鱼,晚上带回去红烧了一定很好吃。
三月的暖风拂面而过,薄言躺在一旁,两人有搭没搭地斗嘴。
薄言说:“白芷,我们去王都好不好,听说人间的王都也很美。”
白芷说:“好啊,不过晚上你要做红烧鱼给我吃。”
薄言低低地笑了:“嗯。”
于是他们启程去了王都。
坐在酒楼上,看着下面街道上华丽的车杖绵延数里,披着华袍的男子骑在马上,冷漠的侧面使白芷不经意间留意。
不经意间,接踵而来的便是一生中第一个劫数。
万物皆有灵,有灵则有劫,缘起缘落,一切在心。
就如百年前白芷执意穿过彼岸花丛,踏上摆渡人通往大千世界的的船。
来到人间时,依然还是黑夜,墨色的天空上布满满天繁星,白芷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来薄言清淡的笑容,即使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每次见到心跳还是会漏了几拍。
她背着行囊走进城里。今天似乎是人间什么重要的节日,远远就看到天上璀璨的烟火。
白芷穿行在闹市,头顶的烟花连绵不息,每一次都是极美,让她仿佛以为是瑶池宴上百花仙子们的惊鸿舞。白芷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诗,是在薄言的一本人间诗本上发现,依稀还有些印象。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白芷想着,的确是这样,天上烟火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白芷不由有些怀念薄言。
或许就像凡人说的那样,想着谁谁就来。逆着光,清隽的男子一袭白袍,就恍若从盛世烟火中走出的仙人,步伐缓慢,却显得淡雅出尘。白芷怔愣,回过神来,男子已拍上她的头,笑意盈盈。
好久不见,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