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让你劈柴,作死把柴弄湿伐!”管家从厨房里冲出来,在门口抄了根木棍,“还把厨房所有木柴都弄湿了,今晚不想吃饭了伐!不!这个月你都别想吃饭了!”
蹲在井边洗衣服的瘦弱少女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放下手中的衣服耐心与人道:“大管家您又叫错了,我叫华骄,不是花椒。那些柴太脏,我劈完连同厨房的柴一道洗了一遍,不过举手之劳,您不用夸我——哎哟,您打我做什么——哎哟,痛!哎哟我去!夭寿啦!管家打死小丫鬟啦!”
“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打死你又怎么样!”管家从井边追到厨房,从厨房追到磨台前,硬是把她按在磨台上狠狠敲了几棍子才松了手,又觉得不解气,对几个婆子嚷道,“把她关柴房去,不许再进厨房!”
立刻走来两个强壮的妇女,一人架了华骄一只胳膊,将她扔进了柴房。
“太粗鲁了,太没人性了,我要上访!我要见总管!我要见夫人!我要见老爷!”
“嗤。”外头嗑瓜子的妇女笑了一声,把瓜子壳从窗缝扔了进去。里面的人停了停,又嚷起来,细听无非还是那几句,妇女连瓜子壳都懒得朝她扔,拎着小板凳走远了。那柴房里的声音也不知是何时止息的。
“听说咱家有个很会洗衣服的丫头?”韩有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木盆,并不看管家拿来的凳子,明显是嫌弃这地方无处下脚。
“是是是,小姐有何吩咐伐?”管家自然不敢惹了自家小姐。韩家在这镇上即便算不上首富,也下不去前三,这韩小姐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韩老爷盼了八年,生了三个小子才盼来的姑娘,恨不得当成宫里的公主来宠。
“在哪儿呢?不,不必告诉我,送到我萍云院来,日后就是我房里的人了。”
管家一面应着,一面暗恨花椒命好,萍云院里的丫头吃穿用度皆好过其他,小姐哪日一高兴,提了她做一等——不,哪怕是个二等丫头,啧啧。那红叶玉珠,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真是命呐!
管家恨恨叹了口气,将那小板凳踢到一边去。
华骄混沌里被人提到小姐跟前,只觉得后背上的伤口痛极了,还隐隐作痒,她想挠挠,可连动一分都是撕裂的疼。
真惨。
她也觉得自己惨极了,泪水盈湿眉睫,模糊的视线里坐着个华服女子,安然品茗,华骄忙扑上去抱住她大腿:“我的娘亲啊,你咋这么命苦,早早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呜哇!”
说到伤心处,眼泪鼻涕都蹭在韩有容身上。
韩大小姐何曾见过这阵势,挣又挣不开,打又打不醒,怒喝一声:“给我绑了她!”
登时就有丫头上去扯了华骄的衣服:“这是小姐,你认认清!”
华骄的泪水洒了一地,抹了一把眼睛,才顿悟,战战兢兢跪在下头。
韩有容平了气,想瞥一眼裙子,不忍直视。华骄在柴房关了两日,米水未进,当过老鼠被褥的衣服上沾满黑糊糊的东西,管家蠢,不知道先替她洗洗就拎来见了小姐。韩有容捧了杯盏在手里,嫌弃道:“你就是花椒?”
“回小姐,奴婢叫华骄。”
“什么华不华的,就叫花椒了。今儿起你就在萍云院洗衣服,做的好本小姐自有赏。我听说你来我们家惹了不少祸,如今专门洗我一个人的衣服,这么轻松的活儿,别再弄砸了。”
“是。”华骄诺诺道。
方才那么一闹,有容发髻微乱,抬手拢了拢,金丝嵌珠的头钗便这么掉在地上,绿豆大的珍珠散了两个下来,滚到华骄膝边。有容叹道:“明玉坊的首饰也不过如此,花椒,便宜你了。”
红叶偷偷踢了华骄一脚:“还不谢小姐。”
华骄自是该感恩戴德的,欲起身去拾,后背上的伤撕裂一般疼起来,步伐一个不稳,向前摔去,压在有容身上,两人一齐翻下来。
华骄只觉得掌心一片柔软,继而是有容惨烈的怒吼:“滚开,把本小姐的胸都压扁了!”
华骄一慌,忙在她胸脯上寻到一处隆起,伸手去抓:“小姐莫慌,奴婢帮您拉出来!”
有容倒吸一口冷气:“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屎!”
“天地可鉴,奴婢脑子里都是小姐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