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垂下眼睑，不声不响地钻进被窝。两人很有默契地并排坐着，潘作铭揽着她的腰，她靠在他的肩上。不像恋人，倒像相依为命的亲人。

许久后，沈桐轻声说：“那你到时方便见个人吗？我有个F大的表妹，准备做关于银行信托代理的论文，基层调查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缺高层方面的数据。”

她看了潘作铭一眼，微笑道：“放心，她有分寸，不会问得太敏感的。”

“我倒不担心这个。”潘作铭沉吟了一会儿：“只是外资银行在中国毕竟小众，如果是毕业论文，还是得严谨点儿。等我忙完了，介绍两个国行的人给你吧。这事急吗？”

“哦，不急。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睡了吧，行么？”潘作铭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头，唇间犹带着清淡的烟草味。

“好，晚安。”沈桐带着笑意，灭了灯。黑暗中，她移了下，轻轻回吻了他的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在沈桐轻匀的呼吸中，潘作铭放开了环住她的手，缓缓转过身。

……

可能是睡得太沉，第二天沈桐居然没听到闹铃。等睁开眼，已经是七点10分。余光中瞟到书桌上又有只精美的小盒，但她没看，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然后，在门口停住了。

一片晨光中，潘作铭把一盘三明治和煎蛋轻轻放在桌上。一身暗纹西装穿得无比妥帖，可沈桐记得，他昨晚来时两手空空。

那就是助理一早送来的？真有这么急？

沈桐的心奇怪地沉了下，脚步不由自主也停了。她定定地看着潘作铭又端出沙拉，然后把豆浆机打在恒温状态，拉门走人。

没有回头，简单、干脆。

沈桐抿着唇，慢慢走出来。她有点庆幸昨晚只是提了下表妹，如果直接说是亲妈要来，说不定大行长半夜里就起身跑了。

呵……她被自己逗笑了。

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成人的法则。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也做不来那些要死要活的样子。

带着这种无奈，到公司的时候，沈桐的脸色就不太好。尽管她竭力把私人生活和工作区分开，那些敏感的人精还是瞧出了端倪。

投资部的下属不敢说什么，但在休息区里的其他同事，可就有了发挥余地。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当宋沉取资料，路过那里时，正听到财务部经理在公司副总黄诺的跟前笑道：“那当然了，她能舒服吗？熟手连走四个，招聘淡季又找不到像样的，只能先找实习生充数。光带上手，就要好几个月，我看本季度，他们投资部又要排这个。”他比了下向下的手势，哈哈大笑。

黄诺瞟了他一眼，扯扯嘴角：“你也别说得太满，就算投资部里全是废物，就凭沈桐一个，也能把业绩拉上来。就算拉不上，不是还有咱们沐总么？”

“哎呦，上回沐太太来闹过，怎么就没下文了？北京总部也是，考核业绩，也要考核名声嘛。和这种人待在一个公司里，想想都丢人。”

“那你就别待。”宋沉捏着文件夹，冷声道。

“你……你谁啊？”财务经理瞟了眼他的名牌，立刻跳了起来：“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分析员，也敢插嘴？”

“那您一个堂堂部门经理，公然在背后议论上级，就符合规矩了？”宋沉毫不示弱地回答。

“你……黄总，您看到了！沈桐手下的人，就是这么嚣张。您看，他现在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经理气得涨红了脸。

宋沉暼了眼背对他的黄诺。从制服上，他已经认出了这位是公司高层，但还是忍无可忍。

黄诺缓缓转过身，细长的眼眸从上到下把宋沉扫视了一遍。后者也默不作声地和他对视着，眼神镇定而执拗。

看来，虽然出身不错，却没什么城府。黄诺在心里笑了笑：就算放在沈桐身边，也成不了气候。

但对于不知底细的人，他历来会留点余地。于是，黄诺扯出用一个平和的笑容：“行了，行了，年轻人就是脾气冲，和他计较倒显得我们没肚量了。办公室里有份文件，你帮我带给曾部长。茶歇也差不多了，大家散了吧？”

原本张大眼睛，准备看好戏的众人，只得悻悻离去。黄诺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宋沉一眼。

平城周边姓宋的好几家，但印象中，没有这年纪的公子。是外省来的吗？

在他背后，宋沉大踏步地转过了走廊，回到了投资部。万经理一见他，就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慢？部长都催了。”

“哦。”宋沉应了声，下意识地就要往办公室走。万经理急忙拦住：“你干嘛？”

“送资料啊，不是说沈部急着用？”

“那也不用你。”万经理无语地拿过文件夹：“你就给我安心坐着，看完A公司的年度报表再说。”

“我已经看完了——五年内的总体报表和分支数据。您需要我写份分析吗？”

“什么？”万经理吃惊得看着他。旁边的孟卓炎笑嘻嘻地抬起头：“真的，万经理。我这位同学，在学校里就是出了名的人体计算机。不然，哪能休学半年后，还跳级的。而且，他还……”

“喝水。”宋沉面无表情地把水杯递过去。可惜孟卓炎眼色不够，喝完水还准备继续谈。宋沉忍无可忍地伸指点了两下键盘，孟卓炎愣了下，顿时惨叫：“喂，你要不要这么狠，我还没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