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张凯枫同大师兄说的时候,大师兄是有些意外的,直到看见张凯枫已然恢复的胳膊,才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大为惊喜。
他原是让那路人激起了脾气,想带张凯枫回一趟听雨阁,正了名分,张凯枫虽戴不了手珠,可还有玉佩坐镇,只要不在阁中呆久,蒙混个一两日还是过得去的。
若这丝帕真能助张凯枫戴上手珠,届时莫说阁中弟子,就是那幽都来的人,都未必能嗅得见他的气息。
大师兄开了匣子,拿出手珠,取来针线,将手珠用丝帕缠好,严严实实只留条红绳在外,把头尾缝上,要张凯枫过去试试。
师兄,不疼,真不疼了。
大师兄这才放下心,替他将绳结打上,这回是把结扣都上了几针针脚,结结实实,怕它掉了。
张凯枫摸着手腕上的珠子,丝帕轻薄,依然能摸见一粒一粒的子儿,可把他高兴的,能戴好,能戴好,大师兄可不用再愁了。
送行的时候小公子倒没跟之前似的哭哭啼啼,他穿着张凯枫初到江南时酒楼里碰面的那一身行头,眉目清明,气定神闲,江南的春天比九黎的严冬还冷,他脖子上裹的裘皮让张凯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滑滑的。
小公子看见张凯枫手腕上的丝帕,顿时一笑,管用吧?
张凯枫点点头,说道,我会还你的。
小公子笑得更高兴了些,春风绿柳,张凯枫发现他站在城门之前,抬头挺胸,已露几分大人之姿。
小公子的话并不多,看了张凯枫一会只说,走吧,别误了马车。
张凯枫不知为何,此刻却忽然有了些难受,明明小公子都没像当初小宝那样哭鼻子,仅仅只是静静地同自己说话,就让他的不舍潮涌而来。
小公子懂事的模样只让张凯枫觉着,他心里一定比自己难过。
张凯枫随大师兄上了马车,马蹄声扬,车轱辘一转,张凯枫便知道方向变了,刚才小公子在他面前,现在在他身后。
张凯枫从未有过如此惆怅。
大师兄看得出来,也猜得到,拍拍他的脑袋说只回听雨阁一两日便要再来的,无需忧愁。
张凯枫不答,却问,师兄,楼师兄怎么不来送你?
大师兄轻声一笑,道,许是他生意繁忙,来不了吧。
张凯枫摇摇头,楼师兄不是那样的,他拿师兄当亲人,我感受得到他对师兄的情意。
大师兄看着他,似乎是想起了楼千山在听雨阁呆的那两年,眼里都有了笑意,你楼师兄不来,我一点都不奇怪,他可还不如半书这小家伙呢。
大师兄说啊,楼千山比他大了几岁,他当年与几个师弟跟随师父下山游历归来,路经江南,遇见了楼千山,认识他时自个儿跟张凯枫这会差不多大,格外投机,楼千山虽然年长几岁,心性却单纯得很,几句话就屁颠屁颠跟他们回了听雨阁,自认识起他便是个心思纤细的大爷们,虽不多愁却很善感,如今时光匆匆十几年,他也还跟当初那样,见时欢喜离别难,不怪他不来。
张凯枫了然,头一回夸起了小公子,那半书真是青出于蓝啊。
那你呢?
啊?
大师兄笑眼看他,半书青出于蓝,你是他的好朋友,也喊他一声大哥,该当如何?
张凯枫一听,哪还有离别的忧愁了,跳上大师兄的座位就勾他的肩膀,伏在他背上拉长了音调,师兄放心,我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大师兄让他这黏糊的样逗得发笑,手一抬就能揉到他的头发。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
那好,师兄可就等着看你成为听雨阁的骄傲。
弟子得令!
楼千山犹犹豫豫驾马到城门时只看见小公子一个人在那,当即下了马,站那四处瞧了瞧。
儿子,他们走了?
小公子背对着楼千山不说话。
半书?你怎么了?
小公子一回身扑楼千山怀里嚎啕大哭,呜呜呜,他走啦走啦走啦……
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