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思达,别因为发音像river就叫我阿水!你很喜欢起绰号吗!”
“李思达!你这么喜欢管闲事,那我现在渴了你管吗!”
“……”
“阿星,我饿了!”
“……阿星啊”
“咦……阿星?阿星?你人在哪儿呢?”
李思达两边嘴角不由挂起点点笑意,视线却不由得投向那空阔的远方。说起来,人间事真是神奇得紧,自己见杨伯母不过两三次面,却成了最后给伯母送葬的那一个人。不是已经过世的杨父,不是另觅的新欢,也不是被她遗弃的儿子。
李思达的老家门口,是一条分岔路口,没有红绿灯,交通状况极其糟糕。
也是下雨的一天,李思达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回家的时候裤脚满是泥泞。李思达高中上了晚自习回家,时间已经很晚了。
路过三岔路口的李思达脑子里还盘旋着正弦余弦定理,盘算着杨睿尔这次考试难道又要垫底?眼角无意撇到三岔路口靠边的一堆散落的玻璃渣——又是一起事故,李思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李思达还没挪回去的目光,就这样被生生地定在了那里——路边分明躺着一位妇人。
李思达赶忙过去,抱起那妇人一看,端庄的五官,好生眼熟。“不要再来找麻烦了”,悲戚地眼神……这是,杨睿尔的妈妈!就是那个以为遇到了一生中的灵魂伴侣,将自己儿子都狠心抛弃的母亲。
“需要输血!”医生脚步匆匆,打断了李思达的思路,她在考虑要不要联系杨睿尔。
W市卫生医院不算大,却是在这样的深夜,能找到的最好的救济条件了。
“什么血型?”
“A型”
“我来!”李思达撸撸袖子,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进了验血室。
此后的李思达一直在想,如果时光就此定格,那之后的种种将就此更改。此后六年的时光,都因为这个时刻被全部改写吧。
人生本就写满了未知。相爱吧,心有戚戚的人们,大概能失去的,也只不过是青春。李思达嘴唇有些干涩,下过一场雨的天空愈发的明亮起来。
“你是,睿尔的同学吗?”躺在床上的妇人微微睁眼,看到眼前的李思达。
李思达勉强笑了笑“是的。”
“别……别告诉他。”妇人眼里流露出一丝恳求,当初离弃自己的孩子,如今惨遭抛弃到这步田地,那妇人在请求李思达给她留一点点的自尊。
“好。”李思达坐在那妇人的身边,轻轻回答,然而病床上的妇人已经泣不成声。
这大概是李思达和杨母的仅有的两次见面吧。之后再接到有关杨母的消息,中间不知穿插了多少的故事。当初那家医院倒闭了,李思达那个时候正经历着生命里的万古长夜。
“李思达,李女士吗?”
“是”
“请问您认识张萍女士吗?我们在她衣服兜里发现了您的联系方式。”张萍?这是个很大众的名字,想着哪里来的讹诈电话,下一句是不是急需手术要打钱?
李思达有些恍惚,但是这名字偏偏很耳熟。好像,杨睿尔的妈妈就叫这个名字。
“认识,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思达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过世了,好像有几天了,应该……是自杀。额,请问您是她女儿吗?方便过来处理一下后事吗?”
自杀?李思达愣了愣,颇有些意外。对于此时的李思达而言,生命是多么奢侈的一种必需品。她握着手里的手机,指尖落在杨睿尔的名字上面,仿佛可以闻到铺面而来的清新味道,那是踢完足球后,身上的青草和汗水的混合。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空空荡荡的回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响亮。
“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李思达静静站在同样寂静的墓碑之前“……阿姨,我原来以为我会死,毕竟……艾滋病是一件太难治愈的病。”
毕竟,艾滋病是一种难以被治愈的绝症。
当初抽血的针头其实早就被感染。那医院私自采血牟利,最终是有了应有处罚。然而,那些被感染的患者呢?那些苦苦挣扎于绝望边缘的感染者又有谁真正施惠于他们?
“所以,我那个时候骗他说我有了男朋友。很老套吧……但现在……一定是阿姨您保佑我的对不对。”有风吹过,李思达的双肩轻微抖动,脚尖前的青石板有东西“啪嗒”地滴落。
“佑青哥说,最后一次复查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诊断为痊愈了。希望这次检查能一切顺利吧。”
雨后的青山,空气格外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