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狄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找数学老师给她补课。数学老师并不诧异,118分的成绩绝对不算差,但对于第一名的简狄来说,显然不算好。但他亦有私心,既然要给简狄补,不如给另外几个他看好的学生一起补,说不准同学之间还有启发,这就是“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的原理。
所以当简狄去数学办公室开小灶的时候,就看到庄晓晨、沈清欢和另外两名男同学已经早到了。简狄没多说话,她向来一副云谈风清,大家也见怪不怪,倒是沈清欢主动跟她打招呼,还亲切的说“哎呀,能跟你一起学习太好了,你学习那么好,要多带一带我们啊。”她一说,其他两位男同学也露出了期望的表情。
简狄淡淡的说“我要是真的好,也不需要再补课了。”这话一说,沈清欢的表情便有些尴尬,只是轻轻的说“那总是比我们好的。”其他两位同学也跟着点头,只有庄晓晨瞟了简狄一眼之后,幽幽的说了一句“清欢,算了,何必强人所难。”
简狄恨不得翻个白眼,她直直的看着庄晓晨,像是想要看出这个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庄晓晨并未给过她一个眼神,只有脸上满满泛起一层淡淡的粉。
“草!”简狄忍不住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数学老师利用第七节课,也就是自习课的时间给几位同学一起补课,讲得比上课时候更详细,更深入,但对简狄而言这与上课区别并不大,很多艰深的关键问题她仍是似懂非懂,似隔着一层纸,需要更精准,更符合她的思维方式才能戳破,又或者,已近在眼前,却隔着重重迷雾,看不清楚。
补习的中间,有时候老师也会让他们一起探讨,这时沈清欢就格外的活跃,她叫每个男生的名字都有一股亲昵感,比如说赵春波,她会叫小波;比如说范仲平,她会叫仲平;比如说庄晓晨,她会叫晓晨,男生也都叫她清欢。每次听他们晓晨、清欢的叫来叫去,简狄的胃都直抽抽。
简狄刚开始也会跟他们一起讨论,但是每当她感觉要豁然开朗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就又转到另一个方向上了,后来她就不再参与讨论,自己一个人默默做题了。如此两周过去,简狄的脚已经好了,但数学成绩并未提高多少,她想了想,穿过教学楼,去了高二(一)班。
她在门口看到一个同学说“请帮我找下周瑾!”
周瑾顶着一头微卷的黄发,脸上的小痘痘一如既往肆意招摇,他看到简狄一愣,“你找我干嘛?”
“周瑾,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讲讲数学吧!”简狄的脸上难得带着期望的表情,周瑾挠挠那头自然黄的卷发,想了想,说“哪些题?”
“挺多的,总觉得明白一些,但又不完全懂,云里雾里的。”简狄低着头,
“我就中午有时间,你有时间吗?”周瑾一如既往的好说话。
“中午可以,要么就上课前半个小时,我在西边的野楼梯上等你?”简狄露出微笑,期待的看着周瑾。
周瑾又挠了挠头发,说“好的”
“谢谢你,周瑾!”简狄笑了,笑的如烟花般绚烂,那绚烂亦如烟花般短暂,而后归于平淡。周瑾看了两眼,分不清哪一种表情才是她的真情流露,终是转过了头,“没关系。”说完他就转身回了教室。
回家的路上,简狄说“小川,我的脚好的差不多了,以后还是我自己上学吧!”
“合着,你好了就没我的事儿了呗?”
“那还有你什么事啊?”
“白驼了你这么久啊?我可是一直等你好了,让你来驼我呢?”
简狄扑哧一声笑了“还驼?你白龙马啊?再说我以后中午要提早一个小时到学校的,我找了同学给我补习数学。”
“不是吧?你还需要别人给你补课?不是推你下楼那家伙吧?”秦少川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问道。
“不是,高一时期的同学,周瑾,你听过吗?数学经常考满分的。”
“还有比你厉害的?你不是全年级第一吗?”
“他英语和语文有点差….”
两个人一路聊一路朝家走,最后秦少川还是坚持跟简狄一起上下学,他说“你要知恩图报。我再牺牲奉献几天,等你好了,要还回来。”
简狄和周瑾去美术教室搬了小板凳爬上野楼梯,天气越来越冷了,远处的群山已一片枯黄,风时大时小,颇具穿透力,他们将板凳放在墙边,多少能抵挡一些强硬的北风,中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有些微的暖意。周瑾以不紧不慢的语速认真的给简狄讲一道函数题,简狄恍然大悟,笑着说“看来,咱们两个是在一个语系里的,所以你讲的我不用费力就听的懂”。
周瑾挠挠头说,“不是语系,不过是换一种思维,老师教学都是稳扎稳打,比较注重体系,我没有看过考试大纲,也不喜欢公式套公式的解题方法,所以思路方面比较灵活。”
“嗯,我喜欢你这种灵活的方式,简单易懂。”简狄随口说了一句。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他们两个互看了一眼,继续讲下一道题,过了一会,两人前面一片阴影,简狄低着头思考,周瑾抬头看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讲解起来,等周瑾把题讲完,简狄才抬起头来,眼中神采飞扬,“听你一番讲解,简直醍醐灌顶”,她的笑容真诚而温暖,照耀了冰冷的流年。周瑾又挠了挠头,“你能听懂就好,还有几分钟上课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来问我”。简狄笑得眼睛弯起来说“好,那明天还来这里哦”。周瑾点点头,搬着小板凳离开。
简狄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庄晓晨就站在楼梯口脸色沉沉的望着她,她微笑了一下,说“你好。”然后转回身去收拾了书本放进书包,搬了小板凳,准备下楼,却发现庄晓晨仍站在楼梯口,不发一言。简狄看了一眼,准备从他旁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你有什么事?”
“简狄,我跟你还没完”庄晓晨冷冷的说,
“什么还没完?我都说了没事了,两清了,再说我也没怎么样你。”简狄调整自己的状态,以最真诚的姿态认真的对庄晓晨说。
“不是你那么个算法,真正的两清是你把我从这里推下去····而我也···”庄晓晨看着简狄的唇,突的红了脸,简狄没有注意,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她还要穿过半个操场把小板凳还回美术教室,不想跟他再做纠缠。
“庄晓晨,我知道你那天不是故意的,我真不计较了,咱们就让这件事过去好吗?”说着她抽出手,抬起手表给庄晓晨看“你看,还有5分钟,我要把板凳还回美术教室,然后…我还要抓紧时间去下厕所。”说完她脸也微微红了一下。
庄晓晨感觉自己比她还窘迫,脸越发的红了,突然抢过她手中的板凳说“我去帮你还板凳,你去上厕所吧”说完拿着板凳蹬蹬蹬下楼了。简狄站在野楼梯上呆愣了片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下午第二节是化学课,彼时,还没有所谓的文综、理综,文科生要通过物理、化学等课程的会考,才能参加高考。教化学的是一位女老师,她不大看得起文科生,觉得文科生全靠死记硬背,没有理科生聪明,所以讲课也算不上十分用心,她在黑板上列了一大堆有机分子式,慢悠悠的讲着,有些同学忍不住已经开始梦游了。
简狄无趣的听着,老师转过身去继续在黑板上写着,忽有人在左后面拉了下她的衣服,顺势丢了张纸条给她,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简狄,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她向左看了看,看到左后方的庄晓晨正看着她,看到她的眼神,又慌忙低下头去。他的同桌范仲平与简狄隔了个过道,坐在稍后一排,表情似乎很严肃,但看得出来正在忍着笑。
“做朋友”,她心思翻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趁老师转过身去,又有人在拉她的衣服,她想了想,还是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撕下纸条,扔回去,却不想,恰恰赶上老师回头,“简狄,你在做什么!”化学老师横眉倒数,噌噌几步走过来,捡起简狄扔掉的纸条,她说“简狄,第一名很了不起吗?在我的课上就乱传纸条!”
“老师,只是刚才范仲平问我怎么样才能学好化学,我回了他一条”。范仲平也随即站起来说“啊,是,老师刚才讲的特别好,但是我有些没听懂,我就问简狄….”
“我没问你!简狄,我就问你传的什么?”化学老师不大看得上简狄,因为在她的观念里,文科生就该数理化一窍不通,每个人都要求知若渴的巴望她好好讲课才能通过会考,但是这个简狄,完全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课听与不听,考试成绩一样好,还总是一副凡事都不以为意的样子,她看着就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