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缓缓从榻前的三个年轻人身上扫过。
左侧一人,年约二十余岁,面容俊雅,目光温润,正是他的侄儿,被南阳名士何顒誉为“王佐之才”的荀彧,字文若。
中间一人,年纪稍长,神色沉稳,目光內敛,仿佛深潭静水,是他的从孙荀攸,字公达。
右侧一人,风度翩翩,眉宇间透著机敏与练达,是他的侄儿荀諶,字友若。
三人皆是人中龙凤,颖悟绝伦。
荀爽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家族文脉鼎盛,后继有人,他纵死亦可瞑目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苍老而沙哑:
“袁隗虽死,然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其势盘根错节,岂会甘心就此覆灭?
以袁本初为首,借题发挥,其势已成。
天下……大乱將至矣。
我荀氏欲求存图强,当未雨绸繆,早做布局。”
荀攸闻言,微微頷首,接口道:
“叔祖之意是……
各家势力纷爭,我族可分头下注,以保家族传承不绝?”
“公达所言,正是吾意。”
荀爽讚许地看了荀攸一眼,隨即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眼下雒阳內外,有三方势力,风头最劲,亦最具潜力。”
“其一,乃是以王允为首的司徒府,诛袁隗之后,统领新兴士林,风光无限。”
“其二,乃是以吕布为首的左將军府,手握强兵,救驾有功,更兼近来行事颇有章法,势头正盛,其未来难以估量。”
“其三,便是以冀州袁绍袁本初为首的袁氏旧势力,名望最高,潜力最大,乃是最有可能成事的一方。”
他顿了顿,接著说道。
“文若,你可设法接近吕布。
此子虽出身边地,然虓虎之勇,冠绝三军,近来更显崢嶸头角。
或可引导之,若能成事,功莫大焉。”
“公达,你与王允有旧,可投入其门下。
彼正需人手,你在朝中,可掌实时动向,稳住我家根基。”
“友若,你即刻动身,北渡黄河,前往冀州投奔袁本初。
袁绍好谋而寡断,正需你这般机辩之士。
在他那里,方可尽展你所长。”
三人神色凝重,深知肩上重任,齐齐躬身:“谨遵叔祖之命!”
荀攸似想起一人,又问:“叔祖,那南阳袁术公路,如今亦声势浩大,我等是否……”
话未说完,荀爽便冷哼一声,脸上掠过一丝轻蔑。
“袁公路?
不过仗著祖上余荫的紈絝子弟,性骄志奢,刻薄寡恩,非命世之才,实乃破家亡族之祸首!
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半分精力。”
三人心中凛然,再无异议。
交代完这一件关乎家族百年气运的大事,荀爽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气,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去吧……”
三人再次深深一揖,退出了瀰漫著药味与暮气的房间。
只剩下荀爽一人,独自面对著摇曳的烛火,以及窗外那片波澜诡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