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他被放了出来。出来的第一刻就被苏蓁蓁扑住，皇甫君谦看不下去，走过来把她拉开抱到了自己怀里。不远处，一座红色的莲花轿被八位侍女抬着，锦瑟和柔儿站在前面，轿上长长的帘子遮住了里面的人。

“关于清秋殿一事现已查明，此为魔界中人作乱，沈慕白护清秋宫有功，理应该赏，赐此‘仙露’一瓶。”柔儿从侍女手中端过一瓶白玉瓶，正要给沈慕白，还没到他跟前，他已大步离开，留下一句：“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我不需要。”

柔儿有些无措的回到轿前，问坐在教中的人下一步该怎么做，那片消失已久的叶子趁着这个空档飞入轿中。待柔儿退出去后，凤菀用手捧着叶子，她脸上遮着长长的面纱看不到表情，轻轻叹息，“他肯定不会再原谅我了……”淘气的风从窗外吹来，吹开了她脸上的纱，原本精致的脸上现在却有一大块被三味真火烧伤过的红痕，他有些心疼蹭过她的脸，无声的询问她的伤势。

“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但那时人群躁动，都指认他是凶手，唯有表面上惩罚他，才是保护他的最好方法……”

凤凰谷的族人们都说，自沈慕白离开思过塔的那日起，他就变了，当天他就搬离凤菀旁的房间，在凤凰谷里寻了一片幽处，自己搭建了房子，养了一池的莲，愿与他交谈的自可前去与他小酌半会，不愿与他交谈的自可绕路前行，再不在像以前那般总爱粘着凤菀了。而他离开后，凤菀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虽有许多的人前去拜访，但总是孤寂的，没由来的孤寂。一片叶子常伴着她，极有灵性，知她心中事，却化不开、消不散她心中的愁。

又过了几年，有人轻轻敲开沈慕白家的门，他没在意去看来的人是谁，按照惯例从莲池旁挖出一壶自己酿的酒，取出酒杯，一回头，绿衣飘飘，女子静倚塘边。他不语，倒了一杯酒给她便要离开，她轻声说：“我来履行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他的脚步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以……以夫妻的身份陪你去人间游玩一趟。”她鼓起勇气说完。

“哦？”他回头，微笑着说着那么残忍的话语，“我已经忘了。”

她因这句话，呆在原地，忘了言语。

“我记着……”她悠悠道，已经踏出门外几步的沈慕白突然回过身回来，望着她的眼，说：“那么修改一下那个承诺，不以夫妻的身份，而是以兄妹，我要你照顾我的起居，从不间断！”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恼羞离去，可她的一个“好”字击碎了他的幻想。

“那么再过三日就出发吧，这几天让我收拾一下行囊。”说罢他狼狈的离开，不敢回头再看她的神情。

“爷，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呢？”苏蓁蓁端了半碗糖炒板栗，一边吃着一边跑到小河边，跨坐在皇甫君谦旁，好奇的打量着他手中的物什，怎么又是一个罗盘啊，没新意。

“这几日天象有异动，估计是到了我们要回去的时间了。”他沉声说。

“啊？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是好好的吗？”她有些不解，下一秒就又被皇甫君谦的扇子敲了头。

“你干嘛！”她痛呼。

“别忘了我们还得找情花根和凤凰翎，而且啊，我猜这里是过去的时空，你回去以后也能见到他们啊。”

“对哦，我还得帮你找完东西回家去见爹娘呢~”好久没看见爹娘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女儿不孝，一言不坑就离家出走，他们不知会有多担心。

“对了，沈慕白呢？”他突然叫道，慢着慢着，好像有个人被他们一直遗忘了。

一片叶子飞到他们身边来，停在苏蓁蓁头上。

“哪来的叶子？”她想把那片叶子给拿下来，他却摇头制止了她的行为。

“那是沈慕白。”他解释道，“连你也来了，看来是时间到了。”他起身，从苏蓁蓁拿着的碗里拿过几颗板栗尝尝，而后三人向前往凤菀的住处向凤菀说明来意，她点头，让他们即刻前往绝尘水。

哪只他们刚进入清秋殿，地面连着天空一起剧烈晃动起来，皇甫君谦掐指一算，说：“这个时空外此刻正在发生战乱，恐怕战事正是发生在这凤凰谷所以这个时空才如此不稳定。凤主大人，感谢您这一千年来对我们的收留，请恕我们不得不离开！”他拱手作揖，拉过一旁呆愣着的苏蓁蓁跳下绝尘水。

此时世界从天际开始崩塌破碎，叶子停在水边，迟迟未走，终究是随着时空的破碎无力落下。

一千多年里虚空的身子在这一刻开始实体化，映在她的眼里，依旧是无悲无喜，只是从她浅绿的裙摆处起逐渐被分解成淡淡的荧光，她见了，心也是明了。

“慕白。”她唤他的名字，声音是如此的柔软，带着不舍与眷恋，她朝着他笑了，不同于千年间相处的浅雅，她这次笑的明媚，明媚的哀伤……

他在原地无法动弹，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笑，看着她向他走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他的脸上快速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她把唇凑在他的耳旁，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我爱你。”

即使沧海变成桑田，纵使一切都变成虚无，我也爱你。

下一秒，在他惊愕的目光里，她用力把他推入绝尘水，让他离开这场错乱的幻境。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她笑着，眼里的泪却克制不住的落下。

她与这世界一起变成了荧光，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