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风口浪尖非心人
灼华脸上愁云密布,卧在榻上,腿上盖着妆花缎印花被子。
这几日专宠年采女年溪儿,不过姜文欢、白千、容梓郁也各侍寝一日。唯独她和年迁寻未有侍寝,真真是担忧。
自十月初四那日下雨,这雨就接连不断,如今十月初十,这雨还是不见得要停。
灼华本就有雨天腿酸的毛病,如今更不用说。宫里头名医到是好的,可骨髓之痛终究难忍。
灼华这才想起旁边永和宫永寿殿的文充媛主儿,当下唤了离析,更衣起身,打伞去了永和宫。
没走几步便是到了这永和宫,离析原先侍候帝前,侍候的是这陆长缨,自然是熟络点。不过灼华到是不知。离析叩门,隔着门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是永和宫的掌宫女官冬春亲自开门,见灼华行了行礼,问道:“可是华清宫的宜御女主子?奴冬春请您安。”
“是了,便是我。此番拜会文娘娘来了,不知可方便?”灼华颔首。
冬春欣喜,忙迎着灼华进宫院子,道:“娘娘本就想去见见您,可身子不好,便拖着现在,未曾想您却是自个儿来了。”
“我方才入宫,又是低阶,又怎敢让文娘娘拜会我?自然是我来见娘娘的。外头雨大着呢,先让我进去?”灼华笑着回。
“瞧我,您快进去罢。娘娘,宜御女主子来了——”冬春领着灼华道永寿殿门内室,对着里面喊了句,便在外头与秋夏一同侍候在外面。
灼华刚抬腿撩帘子进去,一股刺鼻药味便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子湿气。殿内潮湿阴冷,根本不像一个主子该住的宫殿。
外头两个太监三个宫女儿,连华清宫都不如。灼华微微掩着鼻翼,进内便看见一散发女子,强撑着胳膊起来靠着,尚还气喘吁吁不止。
离析一旁红了眼,而灼华更是看不下去唤道:“离析,还不去扶着文娘娘?”
离析来不及应是,就急匆匆地忙赶上去扶着陆长缨,心痛道:“娘娘呀,何苦作了自己。”
只见着陆长缨穿着前些年款式的中衣,身子孱弱至极,脸色惨白,全身都发了白。头发散在那里,只有简单的绾发。被子好几层,细细一看竟都是薄被子,寒酸的要紧。
陆长缨今年二十添五,比帝大上五岁,自帝出生,便是内定的妃。待帝八岁时候,十三岁的陆长缨正式入了皇子府,册为良娣,算是帝头一位女人了。
十五岁册为侧妃。本应一步步坐上正妃的位置未曾想帝十五岁嫁入了个年玉颜,帝十六岁又娶了沈家长女沈染安为正妃,便止步于侧妃了。
皇帝这些年来,对陆长缨一直是相敬如宾。也不知皇帝有没来过这永和宫,看看他自己第一个女人呆的地方,成了什么样子。
这不像是繁华堂皇的永和宫,倒像个冷宫。而陆长缨,也不像一个一宫主位,倒像个废弃已久的废妃。
“妾傅氏请文充媛娘娘安。”灼华稳稳行礼。
陆长缨道:“莫要拘礼了,我不过有名无份的一个充媛罢了。来,这边坐。”
陆长缨指了床边的地界,灼华起来,也不客气地便坐着。
离析带着哭腔,道:“潜邸五年,您才小产坠了胎,那当时不过是个侍房的年氏,狗眼看人低,闯入您房里,给您灌下害病的汤药与冷水。都怪奴当时没护住您……”
灼华细细听着当年事,也不插话,她这还不明白,离析以前是侍奉过陆长缨的主啊。
“离析……不要说了。”陆长缨正要止了离析言,可离析终是落下泪来。
离析又是拭泪,续了上言:“你可别以为奴不清楚,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当年年侍房喝下那盏茶便无法怀孕,说是您给的茶,无缘无故到了您头上。您可别说,是年侍房糊涂了。到底是年侍房糊涂还是您糊涂奴知道着呢。您可心慈人善,顺着那位主。”
灼华不知道这事儿的内幕,细细听着。陆长缨叹了口气,拉过灼华手,抚了几下,道:“这几日你未曾获宠,我可安心了。”
灼华闻言不解,更甚微恼。启了檀口云云;“不知娘娘为何说妾未曾承恩,您便是安心了?妾愚钝,不思其解。”
语意带针一般,略有愠气。怪不得灼华,任谁都受不了这般的话的,更何况是这样露骨的。
可这文贵嫔陆长缨倒真是一个好性子的人,也不恼灼华无礼,一直就这么拉着灼华手,含笑温婉,徐徐而答:“你是聪明的,自然听过‘出头鸟众矢之’。”
灼华略微恍悟,明了陆长缨之意。当下起来行了行礼,道:“谢娘娘海涵妾冲突,还得多谢您……”
话未说完,便被陆长缨拉着坐下来,只听言:“前几日陛下未曾召寝的时候,来了永和宫看我这一病气的人。见了永和宫这般样子,陛下动了怒,说是要好好治治宫官局与宫内府。我倒是止了下来,怕惹得众怒。”
顿了顿,见灼华颔首,陆长缨续言:“陛下找我谈心的,我就听着,半晌才说一句更他说的没多甚关系的话。”
她神秘的微笑,凤眸青眯,若不是个生病的怕也是个绝代佳人。问灼华:“你可知道我说了甚么?”
灼华摇头示不知,陆长缨轻轻笑着,声音逶迤,如山涧溪流,煞是好听。虽说是弱着声,可堪比丝竹管弦一般委婉凄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