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蔹,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他们见了我一般都会叫我神医,要不然也是叫我谷主。不要问我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也不要打听是这是谁取的名字,更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叫过我名字的都已经差不多被我给“消灭”了。在我青出于蓝胜于蓝,用药暗算了我师傅的那一天,他也已经妥协:以后只叫我徒弟,不再叫我名字。就让这名字随风飘散、湮没在记忆中吧……
说起取名字,这百草园有一个让人很无奈却又反抗不得的传统——那就是百草园的所有弟子,拜师之前,有名字的就用本名,没有的,通通到医书上找。我师傅的名字就是他师傅在《神农本草经》里面挑的,然后等到我师傅也学他师傅在山下捡回一个徒弟——也就是我的时候,他老人家比较懒,直接把医书往我面前一放,让我自己翻,翻到什么就叫什么,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名字的重大意义,等到后来才追悔莫及。因为我翻到的那一页,介绍的是一种名叫白蔹的药材,作用什么的就先不说了,不懂医术的人不会知道的。但是这读音呢,就有些尴尬了,一个男人被人叫做白脸,任谁都会抓狂。可惜后来无论我怎么反抗,师傅他老人家都没有松口让我改一个,理由是:那是你自己替自己取的,怪谁呢?早知道当初我就该耍赖翻一个自己喜欢的,反正师傅也经常敢这种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对自己的徒弟耍赖,我真替他感到不耻,也深深的同情了自己一把。
后来师傅的女儿出生,我跑去问师傅:“师傅,以后我是不是有师妹了?”师傅说是,而且以后他也不打算再收弟子了,有一个继承衣钵就好,多了闹得慌。“师傅,这可是我唯一的师妹,取个相近的名字吧?”我向师傅提议,可能师傅觉得我的名字确实挺对不起我的,就同意了。然后我就把自己知道的带有白字药的给说了出来:“白薇、白矾、白前、白芷、白及、白果、白术(zhu,第二声)……师傅,就觉得哪个比较好?”师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女儿,再看了看我,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你觉得哪个好就哪个吧,毕竟是你的师妹……”心里却在默念:女儿啊,不是你爹不给你想个好名字,而是你师兄不放过你,以后有意见你找你师兄啊,别找我……最后,我很厚道的没给自家师妹取个类似白鸡、白猪的名字,而是选了白芷,虽说白纸不太好听,也比鸡、猪、钱的好听对吧,而且这已经是白字药材里面最好听的了。其实女孩子用“芷”字还是很好听的,我这样安慰自己,也安慰小师妹。
等到师妹下山“历练”的时候,很好的把我们百草园的传统发扬光大了,因为她也在山下捡了个徒弟回来。捡的是个小女孩,有姓无名,家里嫌弃她是女孩,总是丫头丫头的叫,3岁了还没个名字,后来家里过不下去了,就想把她卖掉,被师妹遇上,看这小姑娘长的挺水灵的,就买下当自己的徒弟了。回到山上之后,我说要照老规矩取名,她反抗无效,最后说要自己取,坚决不让我取,要是又取个像她这样的名字,她不得被徒弟埋怨一辈子。看她一本医书翻来翻去的找,我最讨厌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抬头看见她的傻徒弟自己在树下玩的欢快,建议她:“看她在那合欢树下玩得那么开心,就叫合欢好了。”她听了之后默默的把医书翻到介绍合欢花的那一页,唉,都跟着我和师傅学了十几年的医术了,连合欢花最基本的用处她都记不住,真是枉费我和师傅的一番苦心。没想到她看了书上的介绍后,给了我一个怨恨的眼神:“师兄觉得苦情花很好听么?”其实我没有想到合欢花的这个别名的,只是巧合而已。见她不买账,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我又想了一个:“要不叫相思好了,她又姓常,而且相思也不止是一味药材,还记得‘红豆生南国’那首诗吗?”这相思子可没有什么别名了,好听也好看,这下师妹应该满意了吧。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名字确实不错,反正自己翻了那么久医书也没想出个好听的来,就用这个吧。心里却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因为她脸上很清楚的摆明了:如果以后我徒弟有意见,就让她找你去。我失笑,这丫头可真不愧是师傅亲生的。
我也想不到,自己后来收的徒弟会和师妹那个小徒弟那么的般配,难道真的是天注定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天赋极佳的小孩,诱骗他给自己当了徒弟。一问名字,完了,回去师妹肯定得闹!这小徒弟家里原来是有些家产地位的,祖上靠一双慧眼识玉辨玉,开了一间铺子,专做玉这一行,因此家里小辈取名都和玉有关,到了这一辈,我这徒弟单名一个“璧”字,“边大倍于孔者名璧”,意思是说边为孔径的两倍便是璧。古时有和氏璧,秦昭王“遗书赵王,愿以十五城请易璧”,说明璧是种很值钱的玉。其实徒弟名叫璧也没什么错,但是他就不能不姓何吗?你说这是何必呢?还是何苦呢?
后来等师妹玩够闹够后,我们成亲了,可惜她在怀孕期间太过活泼好动了点,我一下没注意,就导致了我们的女儿提前和我们见面了。不足月出生的孩子身体总是比较弱的,我不忍心女儿小小年纪每天都要喝药,还得取个草药名字,就没把百草园的传统用在小女儿身上,反正已经有相思继承了。想了好久,用了“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里的明月二字来做女儿的名字,其实这句话也是自己的想要的生活,一家三口隐居在深山里,无人打扰,只与山水草木、明月清风相伴。这些只是我的想法,后来明月遇上清风,这真不在我预料之内。难得有个人能让易扬不好过,我这心里也就舒服多了……不过,在自己没有把百草园的谷主之位和神医的称号传给何璧之前,所有一切都还只是梦,只是天上的浮云~~~
明月两三岁的时候,我带着她们娘俩去拜访一位故友。老友姓周,是无忧山庄的现任庄主。其妻姓易,我们没成亲之前,四人就是好友了。他们儿子出生时,易姑娘想要给孩子取名叫周易,老周就算再宠妻爱妻,也不会拿孩子的未来开玩笑,要是这个孩子叫了“周易”,那下个孩子是不是得叫“论语”了?以后儿子是要接手无忧山庄的,这名字,不行,说出去就会被人给笑死。这个不同意是吧,于是易姑娘又想了一个,孩子生肖属羊,就叫周易羊了,你还敢说不吗!再反对有你好看!后来老周瞒着自己夫人,偷偷请了个算命先生来,吩咐他见了夫人要说孩子五行缺木,最后他们儿子的名字也算顺了易姑娘的意,姓周名易杨,虽然没有很霸气,也没有什么好寓意,但是至少不是一本书,也没有在名字里带个动物,还好还好了,老周也算对得起儿子,对得起周家的祖先了。
我没想到,这次出行会给自己带回个小白眼狼,收了他当徒弟,把自己一身医术功夫都传给他,他竟然还敢跟我抢女儿!本来我已经收了何璧,就没打算再收的,现在山上已经有了三个小孩子,再多一个山上就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大大小小四五个要我操心,我可不想未老先衰。
没想到老周说什么儿子在无忧山庄太危险了,没有自保的功夫就算了,还没有救命的本事,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件令人担忧的事。边说夫妻两还边用你见死不救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一直在后悔自己是吃饱了撑的送上门来给他们带孩子。谁叫他们夫妻两地位太高,就算把儿子保护得再好,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听说上次易扬被人下毒,虽然及时解了毒,但是身体到底还是受损了。小孩子本身身体还没长好,再受到损伤,对以后都会有影响。凭老周和我的交情,还有易姑娘娘家和百草园也是世代交好,说什么我也得带上这小子了。
把易扬带回上山之后,我才发现,他就用几颗糖就把我女儿骗得团团转,还给她取了个小名叫三百!那么难听的名字他也敢取,在我的地盘上还敢那么嚣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你爹娘可是说了,要把你打磨成材了才能放你回去,所以你现在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你给我等着!可惜没等我动手修理这小子,我的宝贝女儿已经不着痕迹的报复回去了,因为她坚持要叫他“二师兄”!好好好,真不愧是我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