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都还小,还可以笑得没心没肺,不要回忆以前,不用担心以后。
周易杨与明月第一次相见,是在周易杨家的后院。
那天,周易杨一个人在后院的凉亭吃东西。其实他不太喜欢吃那些糕点之类的,可是那天他很无聊,没有人陪他玩,爹娘今天很忙,好像是他爹的好朋友要来,所以把他打发到后院自己玩了。照顾他的下人给他在亭子里摆了许多好吃的,请他自己先吃一会,他有急事想要离开一会,那时候的周易杨小公子虽然别扭,但是还是很好说话的,就准了。
正当他一个人无聊到差点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当然也只是想想,他才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呢。忽然看到从回廊那边走来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也是用粉色的丝带绑着小辫子。小女孩一路走到他面前,小脸蛋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周小公子扭头看看周围,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果断伸手捏上了小姑娘肉肉的小脸蛋。左捏捏,右捏捏,好好摸!咦,小姑娘怎么没反映?不会被自己吓到了吧?周易杨放开手,顺着小姑娘的眼光看去,原来她一直在看桌上的吃食。
“想吃吗?”周易杨问她。
小姑娘听到吃字两眼放光,连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毫不犹豫的回答:“想!”
“那你吃吧,以后你要是还让我捏你的脸,我就再给你好吃的。好不好?”周易杨被那软软暖暖的触感吸引,打算用吃的来诱惑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为自己以后谋福利。
小姑娘一听可高兴了,只要给他捏两下就有好吃的,真是太好了。平时她爹娘不仅捏她,还不让她吃这些,最过分的是还老是灌她喝一些苦苦的药汁!这个小哥哥真好!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周易杨很老成的问她,知道了名字和住址,就不怕她跑了。
“我叫明月,是出自‘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我家在山上。”明月老实的重复老爹教的这句话,要知道她可是背了很久才背下来,她爹才放过她的。
“哦,《诗三百》里面有那么多明月,你怎么知道是出自哪首?”周易杨有点惊讶,这丫头年纪小小,还懂背诗?她能理解吗?
“《诗三百》是什么?”明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一脸的疑惑。
“你不知道《诗三百》,那刚刚的那句话谁教你的?”
“我爹说了,如果人家问我名字,我就照刚刚那句话说,说对了有糖吃!”明月振振有词的说。
唉,果然背他猜对了。原来是个小吃货,蠢萌蠢萌的,多可爱呀。他最讨厌那些来和他爹攀交情的人,带来的女儿都好讨厌,长得没有明月漂亮可爱就算了,还是有目的的。不过这个,是老爹的朋友的女儿,是和那些人不同的,能当上他爹的朋友可不会是图他家的钱财的人。
“以后我叫你三百好不好?我有糖哦。”抓住了某人的弱点,还怕她不乖乖就范?这可是自己给她取的名字。
“好。”果然,轻轻松松达到目的。
为了糖,明月多了个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欢的小名,等她懂事后就知道后悔了!
再后来,他被无良的父母抛弃,跟随同样无良的师傅回去山上当野人,“野人”是师傅说的。
那几年,是他最后无忧无虑的几年。
刚到山上那几年,他每天就跟着师傅师兄学功夫,师傅说,“野人”最重要的是功夫要好,才能上树下河,抓鸟捕鱼,这样才不会被饿死。还有,没有功夫在山上很容易被野兽吃掉。所以,首要任务是学好功夫。空闲的时候,还要习字读书,要做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做完每天师傅布置的功课,周易杨最喜欢和师兄去捉弄明月和相思两人。为什么是她们呢?第一,山上就他们四个小孩,连大人都不多几个,除了师父师母,还有一个秦婶,他们还没那个胆量去招惹大人。第二,这是最重要的,都是师傅的弟子,他们两个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然后挑水劈材什么粗活累活都是他们干。明月和相思呢,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玩,爱干嘛干嘛,日子过得太让人眼红了!
因为他们两人的捉弄,使得明月和相思不得不去找师傅他老人家,不是让师傅管管他们,师傅根本不管这些。随便你们闹,越闹他越开心,搞得明月有时候会忍不住问她娘亲大人:“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最后,两人找师傅要求学武,师傅很爽快的答应了。一挥手,“去吧,让你们师兄教你们。”丝毫不管女儿和徒弟那吐血的表情。就这样,两人自投罗网,送上门去让人欺负。明月的一身好轻功也是那样慢慢磨练出来的。
等到他们功夫小有所成的时候,师傅就免了他们挑水劈材喂马的活了。把这些时间用来读书,这时也不再是你想读什么就读什么,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早上学医术,下午学阵法;要么早上学阵法,下午学医术。两人只能老老实实接受安排。这时候的明月和相思,跟着他们的师母在学习,学什么呢?学——认——字!本以为可以不用再被师兄摧残的两个小姑娘,又被他们的师母迫害了一次。师母大人老是拿她们来试药,没办法之下。两人只好再次回到师兄身边,至少师兄没有师母凶残。
周易杨和大师兄两人的学业越来越重,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她们胡闹,只能拿两本书来打发她们。周易杨给了明月一本《诗三百》,没错,就是小孩子的启蒙书《诗三百》!而相思则是拿了一本《神农本草经》,每天验收功课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一幕:
周易杨很欠扁的问明月:“三百啊,今天学了哪首诗啊,背来听听。”明月每天都是磕磕巴巴的背着那些有关明月的诗。刚开始的时候,明月连着背了三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而且理由很充分,这首诗里面有两个明月。周易杨就问她,那你第三天还背这首是几个意思!明月说,难得有首诗里面有两个明月,我要牢牢记住它,所以今天又背了一天,以后肯定忘不了了。这样的歪理,是个人都不想跟她计较,所以就算她过关了。
另一边的相思则是使劲背着那些该死的草药,这个草有什么别名,叶子什么形状,什么时候开花,有什么作用,背着背着就会乱掉。不是白花变红花,就是圆叶变尖叶。大师兄也只能一次次一遍遍的纠正。有时候实在错的离谱的,大师兄会说:“既然是这个药效,那等你病了我就给你吃这个。”又或者:“哦,圆叶的啊,正好后山有这药,明天你去采两株回来。”听得周易杨都要笑死。
有一天,大师兄正在看医书,明月路过就随口问他在看什么,那么入迷。他就随口跟明月一说,后山有这个药,吃了对习武之人有好处。明月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就很潇洒的走了。他可没想到小师妹会真的跑去找这个药,差点害了她。
等到晚上检查功课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明月不见了。这时候大师兄才知道闯祸了。跟大家一说,师傅、周易杨和大师兄赶紧往后山去找人。后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百草园所在的山谷,是被一片山环绕着的。师母和相思、秦嫂留在谷中。
最后是周易杨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明月,找到她的时候,差点没吓死周易杨。那时候明月脸色惨白的晕倒在地上,白衣上沾满了血迹,当他看到躺在那里的人的时候,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不敢靠近,怕那个人再也醒不过来。闭着眼,把所以想法都赶出脑海,周易杨逼着自己冷静,一步步靠近她,把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虽然她的身体很冷,可是至少活着!看她一身血迹,以为她受了伤,他焦急的想把她叫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一边叫她:“明月,明月,醒醒!告诉师兄哪里受伤了,醒醒,师兄带你回去。”感受到周易杨的温暖体温,又背他难得的温柔声音吵醒,明月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师兄,温柔,焦急还有害怕。我是在做梦吗?怎么梦中会有我想要的?“明月,告诉师兄,哪里受伤了?”看到明月似乎有反映,周易杨赶紧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师兄,我肚子疼。”明月说完再次睡去。听到怀中的人说话,周易杨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定了定心神,他仔细的给明月把脉,他医术不及大师兄,可是现在师傅和大师兄都不在,只能自己试试,他发誓,回去后一定努力学医,只为了不再遇到这种状况。
大概看了看,明月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到底伤到哪里自己又看不出,而且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是赶紧回去。小心的背起明月,周易杨快速的往回走。他不知道,在下山途中,明月醒过一次,看到大冬天里,平时总是冷静,从容的师兄,现在满头大汗的背着自己,脸上表情是担心和后悔。在肯定了某些事后,明月握紧了手里的草药,满足的在师兄背上睡去。
那次之后,没有人说什么,日子依旧按照以前的轨迹来过。只是那次之后,明月的身体留下了小小的后遗症。也是那次之后,他的两个师兄对于学医都更加刻苦了。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大师兄和周易杨已经从那次事件中学会和悟出了很多东西,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和要承担的,童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