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八启程那日，洛城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洛小八和洛长尧一同上了城门，把手从斗篷里伸出，看着雪花落到手上又立即融化。

手虽然很冷，却舍不得收回。北方的雪很多，但从今往后，她再也看不到洛城的雪，或许一切都只能再存于梦中。

所以她想多记忆些。

“三哥，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更早。”她缩缩身子：“也比往年更冷了。”

洛长尧揽住她的肩：“瑞雪兆丰年。这场雪在为你践行。”

洛小八没有说话。小半年的时间，洛国就遭遇如此变故。丰年？何来丰年。为她践行倒是真的。

“是啊是啊！”洛小八跑到雪中展开双臂：“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会很久不回来了？谢谢你们，小八会记住的！”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只是雪下得更大。

洛长尧走到她身边，说：“小八，你要知道。从今以后，没有人会载唤你小八，你今日离开洛城之后，就是洛长安了。”

洛小八愣住。她第一次在她这个笨笨的脑袋瓜里领悟到那么多东西。

每一个和她离别的人，都在走之前唤她长安。

洛长善如此，洛长垠如此，父王亦是如此。而洛骄矜，也自城破的那一日起，不再唤她小八。

因为大家都知道，此去一别，世上再无洛小八。洛小八是属于完满的洛氏一族的，而洛长安，才是天下人都承认的，知道的。洛长安，才是那个真实的她，自从洛氏的第一个人死去的一日，洛小八也就不复存在了，只是她还不知道。

每个向她道别的人，都很难过很难过，所以要用长安这个名字，来记住他，也让她记住。

洛小八又穿了一身红衣。她不喜欢这么张扬的红，第一次登上城楼时之所以一身大红，是因为七哥很喜欢看她一身红，很喜欢。她也希望，若是死去，七哥也能看见她一身漂亮的衣裳而开心，不会再骂她傻。

而今日穿红，则是因为今日算是她出嫁的日子，红色代表嫁衣，理所当然。

洛骄矜如何都不肯穿，自然就没有再勉强她。

九皇子和莫如徽带着近百万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城外等候多时。见到洛小八和洛长尧出来，九皇子笑吟吟地迎上来：“公主今日真是美艳得不可方物。”

洛小八没理他，目不斜视的上了马车，和莫如徽擦身而过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九皇子难得的露出僵硬的表情，大概是想不到这个傻公主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甩脸色。

洛长尧假装没看到九皇子的尴尬，面色如常。

“今日启程，九皇子一路顺风。”

“谢三皇子关心，在下定会照顾好长安公主。”

洛长尧的手握紧成拳，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长安不能动，你必然要护她周全。”

九皇子一挑眉：“三皇子放心，十二弟必然会护她周全。”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洛长尧偏过头：“我不知道你们把小八嫁给一个傻子时什么意思，但不管什么时候，你们必然不能欺侮她。若是被我知道，就算是让洛国彻底亡了，我也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自然。”

话音刚落，一把极华丽的轿撵出城。洛骄矜也出城了，莫如徽赶紧上前迎接。

轿撵停下，莫如徽屈膝行礼：“主母圣安。”

洛小八掀起马车上的帘子看见，原来靖国国主是真的想把姑姑娶回去作皇后，看莫如徽表情这么认真。

轿撵的帘子被撑开，洛骄矜绝美的脸露出来。

洛骄矜朝洛小八招招手，洛小八赶紧跑过去牵洛骄矜下轿撵。

洛骄矜没有对莫如徽说“平身”，莫如徽就只好一直半蹲在那不动，表情尴尬。

扶着洛骄矜，洛小八赞叹地说：“姑姑，您今天真漂亮。”

洛骄矜没有像往日一样神采奕奕，反而表现平淡：“不要多嘴。”

洛小八再不敢多嘴。

和洛骄矜一同上了马车，洛小八才放松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宽大的马车中间。

“姑姑，今天我们就要离开洛城了。小八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洛城。”

“你很高兴？”

“不！”洛小八爬起来：“一点都不。其实小八巴不得永远不离开洛城。”

洛骄矜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着铜镜把长发放下梳起来：“可惜你我都不能决定事情。”

“是啊。”

洛骄矜突然决定洛小八有点不对劲，回过头去瞧她，就见洛小八挤眉弄眼的嘘声说：“姑姑先别做声。”

洛骄矜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