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了大半,天乾方才回到宸轩阁。正准备沐浴,却在走到卧房门口时,突然停了一下,轻声开门而入,只见萧若纤以手撑着额头抵在桌上休息,烛灯微亮,应是等了许久还不曾见他回来才睡着的。
动作虽轻,可还是扰了屋内浅眠的佳人,萧若纤醒来看见来人似乎没有受伤的痕迹,方才放下心来开口问道:“为何这般时候才回来?”
天乾见到她的担心,心中隐隐有几分波动,认真的看着她,发现她衣着单薄,只穿了一件青衣外裳,在这微暗的灯火下更显单薄,三千青丝垂在双肩,眼眸还带着些许睡意,透着那种平日里没有的柔弱,好似在等待丈夫归家的女子。突然好想拥她入怀,一向意志坚定的他,难得露出失神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未曾开口。
“怎么了?”萧若纤见他久久未语,打破了沉默。
天乾回神,没有掩饰刚才的失神,而是转身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语气也带着几分柔和:“今晚遇见太子的人了,其中一人名唤李仁。几人武功颇有功底,杨灵星此刻应该是被带回了东宫。”
“太子要救杨灵星?”萧若纤心下有几分明白,杨璞天那日有所防备,定是受了太子的提点。
天乾在她身边坐下,长年握剑而略带薄茧的手温柔替她理着有些微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问:"小纤儿这笔生意,又是接了谁的买卖?东宫有心插手此事,想要再出手怕是要难了许多。"
萧若纤闭上眼,似乎很享受着他的服务,在天乾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说了声;“曹睿鸿,明日再去见他吧。”
“那个正三品羽翎卫统领?”好像不是太子的人,天乾随口一问,见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弯腰抱起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曲膝一边为她脱鞋,一边开口:“更深露重,记得多穿件衣裳。”
萧若纤似是真的困了,待他为她盖好被子,螓首往被窝里缩了缩,像是呢喃又像是回应的轻轻“嗯”了一声。难得见她这般温顺,天乾失声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目光也带上了怜惜和暖意,守了一会,等她沉睡才悄然起身离去。
夜色沉静,月明星稀,此时东宫的书房内,一名墨衣男子,盘腿而坐,暗红色的眼眸仿佛没有焦距,带有几分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脖上挂着青龙翡翠,腰间佩着麒麟白玉,白皙修长的手上正在把玩着一把碧绿色的玉萧,有种说不出的王者之气。
不一会儿,走进一名身穿蟒袍的男子,脚步有些微微的急促。没有多余的礼数,而是直接开口说道:“三哥,雪魂回来了,不过李仁却殉职了。”
墨衣男子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眼来人,问道:“是什么人所为?”
“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检验雪魂和李仁的伤口,不像是宫中的做派。”
墨衣男子垂眸想了一下,“近日曹府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倒是没有,不过此前倒是查出曹睿鸿与玲玲阁之间有几分交集。”蟒袍男子顿了顿,看了下墨衣男子的反应才继续道,“三哥觉得玲玲阁与此事可有干系?”
“珑珑阁?”墨衣男子呢喃一声,冷笑道,“玲珑阁若是参与了此事,那曹睿鸿倒是好大的手笔。”
蟒袍男子没有理会他的冷嘲,而是随手拿起边上一个墨绿色的茶杯打开一看,是杯好茶,就是泡得太久了,倒也不介意,一饮而尽,方才坐下身来。仔细看其外表眉宇间中虽透着几分英气,但身上却尽显较为浓重的疲惫之意。
待其再开口时,言语中带着丝丝散漫,“三哥可了解玲玲阁?”
“略知一二。”
“玲玲阁行事一向神秘,但多数不与京都有关,这次也不知...”蟒袍男子突然坐起了身子,笑着问道,“三哥可知有关玲珑阁的传闻?”
“传闻?”墨衣男子不解。
“当然是关于玲玲阁那美若天仙的主人。”蟒袍男子似乎来了兴致,看起来精神了几许。
墨衣男子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终不过是传闻罢了,七弟若有这般闲工夫,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蟒袍男子却笑道:“怎么办可从来不是我担心的,三哥心中多半已是想好了对策。”
墨衣男子闻言,浅笑不语。
而此刻,东宫的客房中,杨灵星因昨晚被重伤而陷入昏迷,看着爱女憔悴的容颜,杨璞天担心曹睿鸿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父女两,遂心中暗下决定,要去曹府见曹睿鸿,熟不知这是他做出最错误的决定,东宫足有能力保下他们父女。
清晨,曹睿鸿还正在休息,杨璞天到曹府求见,说是要事,侍卫苏一见是杨璞天便直接领着他到了书房,在里屋候着。遣侍女珠儿到卧房内去禀报曹睿鸿。
“大人,杨璞天求见。”侍女珠儿在卧房外唤道。
过了一会儿,里屋传来一声男子的低沉声音,“知道了。”
还在床上的曹睿鸿准备起身,旁边睡着一名二十六七的女人已然醒来,起身为其更衣,天气微凉,却只着一件内衣,曹睿鸿恐其受凉,拉住她的手,将被子盖到她身上笑道:“好雅儿,昨儿睡得晚,你且再睡会儿,为夫自己更衣即可。”
被唤作雅儿的女人却不理会,执意要为其更衣,曹睿鸿好脾气的好言好语的劝着,只听她低声道,“雅儿能为夫君做的只有这些了。”许是想到自己并未其生下一儿半女,语气透着些哀伤,曹睿鸿知她又在多想,搂着她入怀轻声哄道:“大清早的,应该开心才是,这般是做什么呢。”
“是雅儿没用,这么多年…”话未说完便被曹睿鸿打断:“胡说些什么!”语气颇为严厉,雅儿被吼得楞一下,不觉落下泪来。曹睿鸿见她流泪,心下暗悔自己一时冲动,忙又哄道:“好雅儿,是为夫错了,是为夫不该,不哭了,不哭了。”极具讨好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似水般温柔,眼神带着几许幽怨委屈,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
雅儿见他这般,知他宠着自己,纵容着她这番无理取闹,自己却又仗着他的宠爱与他为难,脸上一红,有些羞愧难当,抬手推了他一下,道:“苏一还在等着你呢。”
不巧这一推,正好推到曹睿鸿胸口受伤之处,曹睿鸿吃痛,本就坐着床沿的他使力握住床沿才侥幸没掉下床去。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一下破裂,疼痛袭来,曹睿鸿脸色瞬白,碧儿看他许久未动,觉得奇怪,忙欺身上前,“怎么了,可是推疼你了?”
曹睿鸿心知若是被她发现,她又要心疼得哭上一阵,只得强忍剧痛,不着痕迹的拉住碧儿想要查看的手,转身贴着她的脸颊软声耳语,暧昧至极,“雅儿这是要谋杀亲夫么?嗯?”
雅儿被他一弄,本来方才之事就是自己理亏,看他这般故意撩拨自己,眼下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轻咬朱唇,赌气转身躺下,盖上被子不再理他。
曹睿鸿忍痛有些无奈的苦笑,起身穿衣妥当,出去前还不忘看她一眼,目光柔和,饱含温情。刚走到屏风外边,里面的人儿看不见的地方,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一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地,方才温柔的眼神瞬间褪去,换上满眼的杀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侍女珠儿看到这一幕,吓得赶忙要去唤里屋的那人,却被曹睿鸿一个凌厉的眼神瞪着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曹睿鸿拭净唇边的鲜血,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该收拾的收拾干净,不该说的话别多嘴。”
扫了一眼还未回神的侍女,运功调节气息,神色恢复如常,带着往日的些许寒意,步伐稳健向书房走去。
他的温柔和深情,从来都只是那一个人独有。